================= 书名:昔时梦回(中剧《伪装者》同人文) 作者:心妖濯濯 地址: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2573883 章节:共 30 章,最新章节:第三十章 备注: 王凯、靳东、胡歌主演的谍战电视剧《伪装者》,王凯、刘烨主演的《北平无战事》,大爱里面的明诚和方孟韦。 有一种弟弟叫阿诚,有一种弟弟叫孟韦。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民国旧影 历史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明楼、明诚、明台 ┃ 配角:明镜、方孟韦、方孟敖 ┃ 其它:伪装者、北平无战事 ==================   ☆、第一章   巴黎的冬天不太冷,只是这几日连绵的小雨,打湿了地面。倒是将地面冲洗得洁净。   虽然整个欧洲也笼罩在战争的阴霾之中,但是巴黎世博会规模依旧不小。   “夏洛特宫好看吗?”明台窝在宽大舒适的沙发里,问从门外走进来的明诚。   明诚微微笑了一下,放下手中的雨伞,脱去外套,才回答道:“好看。”   “比埃菲尔铁塔还好看?”明台不信地问。   “嗯。”明诚点了点头,看看壁炉里的火:“你冷不冷?   明台点了点头:“冷。”   “那为什么不填木头?”明诚说着,已去填了炉火。   “我不愿意动弹嘛。”明台又窝回沙发里去。   “今天你做饭啊,我……我胳膊疼。”明台又想耍赖了。   这是一座位于城郊的别墅,是大哥明楼的产业。   明家是上海的望族,祖籍苏州。明楼是明家的大公子,三十而立,尚未成家。明家的掌门人则是大姐明镜。明镜如今已年近四十,一直独身未嫁。   明台是明家幼弟,身世堪怜,还不到18岁。当年在上海街头,明镜和明楼被仇家暗算,明台的母亲舍身相救,推开明镜姐弟,自己却当场惨死,留下才2岁多的明台。   明镜登报寻找明台的亲人未果,将明台收留在明家,视若亲弟,极尽宠爱。   明诚刚满20岁。他本是明家一个仆妇桂姨收养的弃儿,明里呵护,暗中虐待,6岁时,幸得被明楼发现。明楼赶走了桂姨,将明诚收在明家,待若亲人。   只是明镜观念守旧,认为桂姨虽然苛责明诚,到底还是他的养母,虽然被明家赶走,但是母子关系并没有断,所以不同意让明诚正式入明家的族谱。   长姐为母。明楼一向尊敬姐姐,在家中和顺有礼,此事虽是与明镜争辩过几回,到底还是拗不过大姐。   不过,即便明诚入不得明氏族谱,进不得祠堂祭祖,但是明楼将明诚视若兄弟,待他与明台无二。   只是明台自幼得姐姐明镜的宠爱,是家里骄纵的小少爷。不似明诚。明诚自幼就很懂事很乖,跟在明楼身边做事,成熟稳重,与明台的恃宠而骄,大不相同。   这次兄弟三人一同来到巴黎游学,也是大姐明镜的主意。当时战乱已起,明镜不希望弟弟们涉足政治,也不希望他们卷入战争,逼着明楼带着明诚和明台来巴黎求学,以躲避战乱。明镜自己却是不肯离开的。明家的生意还需要她打理。   明楼无法违逆姐姐的吩咐,只好带两个弟弟来到巴黎。巴黎对明楼来说并不陌生。年少的时候,他就曾被姐姐送到这里来求学。那时,他还只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青年。在巴黎,留下了许多温馨温暖的回忆。   明楼到巴黎四年后,将明诚也接了来,让明诚也在巴黎大学学习。那时明台还小,明镜舍不得明台到国外去,在家里少了明楼的管教,明台这些年很有些娇惯得不成体统了。   明楼带着明诚在巴黎学成后回国,却也不曾回上海去,而是带了明诚去了南京,据说是在南京大学教书的,然后又在市里谋职,搞经济,有好几年不曾回家去。   直到战争爆发。明楼想回上海,明镜却又不许,让他带着弟弟们重回巴黎。   如今明楼已是巴黎大学的客座教授,年轻有为,在经济学领域独有建树。明诚则是明楼的助理,替明楼打点一切事宜。   至于明台,则正准备参加巴黎大学的招生考试,被明楼和明诚看着每日复习功课。   这栋位于城郊的别墅,也是那时置下的。   明台是很喜欢巴黎的。他小时候,常和姐姐来巴黎看望大哥和明诚哥。这次随大哥和阿诚哥来到巴黎常住,明台却高兴不起来。   明台不喜欢读书,尤其不喜欢拉丁文。可是大哥和阿诚哥上学时的功课都非常好,两人都觉得读书很容易,所以瞧着明台不会读书,就更觉得不可思议,常训斥他。   况且在家里时,他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事事都有人照顾周到。但是到了巴黎后,他是最小的,明家讲究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家规严谨,在家里时,有大姐各种护着他,到了巴黎,他就得乖乖听两位兄长的话。   大哥自然是不用说了,说一不二。就是阿诚哥,明台也不敢惹。虽然阿诚哥也很疼他,但是该板了脸教训他的时候,也是毫不容情的。   明台觉得这是一个哲学问题。当幼弟乖宝宝到底有什么好处呢?虽然是被宠着,被疼着的时候多些,可是也是家里最没有话语权的那个。   明台本来就想家,想大姐,又要被看着读书做功课,又常常被训,更觉得委屈,哪还高兴得起来。   明家在巴黎的公寓,并没有雇佣人,一切生活起居,都是明家兄弟自己打理。兄弟三人多半是在学校的食堂用餐,若是遇到节假日,则是在家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明楼只在明诚读书的时候做过饭,等明诚学业结束时,多半就是明诚打理两人的饮食了。   这次带着明台一起出来,明楼当然不能让他吃闲饭,吩咐他和明诚轮流做饭、收拾房间。   打扫房间这种事,明台虽然在家里做得少一些,但是勉强也还做得来。至于做饭这种事,可真是难为明台了,他本来就不会做饭,难免常被大哥嫌弃饭做得难吃,这可真够明台郁闷的了,忙活一溜十三遭的,还不落好。   总算是阿诚哥心疼他,偶尔也会替他分担家务,但是明台依旧觉得做饭是一个极大的负担。   尤其是这几日巴黎世博会召开,大学里放起了小长假。明楼吩咐在家里用餐,明台已经做了好几顿饭了,胳膊都累酸了。便是新建的夏洛特宫首次对外开放参观的热闹,他都没心情去了。   明诚瞧着明台又耍赖了,也不恼,自去厨房做饭去了。   明诚这几日的心情格外的好,对明台也很和蔼。   “阿诚哥,你不会是谈恋爱了吧?”明台忽然把脑袋伸进厨房,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明台、明诚或是明楼,三兄弟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各个都是英俊的美男子。明台清秀,明诚俊朗,明楼伟岸。   明诚正在切一根长长的胡萝卜,落刀的姿势很优美。   “小孩子胡说什么。”明诚还是含着笑,头也没抬。   “还想骗我,我都看见了。”明台试探着明诚。   明诚抬头看了他一眼,没理他。   “真的,我上次看见你和一个女的去学校后面的树林了。”   “别胡说八道。”明诚的脸色有点沉了。   “你还保密呢?我可是真看见了。”明台好心提醒道:“不过咱们家的规矩,是不许私自交女朋友的,你不怕大哥知道了骂你?”   明诚抬头瞪了明台一眼。   明台忙表忠心道:“我可是支持阿诚哥的,恋爱自由,人人平等嘛。”   “你懂什么人人平等。”明诚根本不理明台的有意买好:“去做卷子。”   “还做啊……我这都做了一上午了,胳膊都快折了。”明台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还是对明诚的事情赶到好奇:“阿诚哥,你告诉我那个女孩子叫什么名字呗,我保证不告诉大哥。”   “去做卷子。”明诚略板了脸。   明台嘟了嘴,威胁道:“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去问大哥去。”   “回来。”明诚喝道。   明台得意一笑,明诚哥最怕大哥了,这招果真是好使。   “不许在大哥跟前胡说八道。”明诚沉了脸道。   “让我不说也行,那你告诉我。”明台谈条件。   明诚把手里的刀一放:“你这么有精神头,还是自己来做饭吧。”   “我哪有精神头了,”明台立刻往后退:“这几天做卷子做得我都快吐了。”   明诚微微一笑,继续切菜。   “果真是谈恋爱了,要不然心情哪会这么好。”明台嘟囔道:“看来我一定要告诉大哥才行。”   “告诉我什么?”明楼清朗的声音传过来,人也出现在廊下。   “大哥回来了。”明台吓了一跳:“没什么,就是想告诉大哥……饭,还没好。”   厨房里的明诚听见了,也走过来道:“大哥。”   明楼点点头:“明台继续做饭,阿诚跟我到书房来。”   明台看了一眼明诚。   明诚已经应道:“是。我洗了手就上去。”   明楼转身往楼上书房走去,明诚回到厨房,在水池中洗手。   明台忙凑过去道:“阿诚哥你小心哦,我看大哥好像也知道你在外面随便交女朋友的事情了呢。”   明诚关了水笼头,用一方洁净的毛巾擦了擦手,轻斥道:“做你的饭。”   明台乖乖去切菜,看着阿诚哥笔直的背影走出去,才做了个鬼脸嘟囔道:“除了做卷子就是做饭,我这大好青春就这么被糟蹋了啊。”   ☆、第二章   明楼的书房布置得很温暖,也很明亮。明楼坐在宽大的橡木书桌后,手里拿着一份当日的报纸。   明诚轻敲门进来,回身关上了房门。   明楼放下报纸,问道:“你今天去夏洛特宫了?”   明诚应道:“是。”   “一个人?”明楼又问。   明诚犹豫了一下,摇了下头,没有说话。他从不曾对大哥撒谎,也不敢。   “说话。”明楼的声音有些冷。   “我和灵子一起去的。”明诚微垂下了眼睑。   明楼的脸色也沉肃下来。   “樱木灵子,你不知道她的背景吗?”明楼的声音里,有了一丝气恼。   “我们只是,朋友。”明诚答非所问。   “你能随便交朋友吗?”明楼压着怒气:“你不知道你的身份?”   “灵子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明诚还有些不服气。   “普通的女孩子?”明楼微挑了眉峰:“现在是战时,你跟我说,一个出身军事世家的女孩子,是普通女孩子?”   “大哥。”明诚想说什么,又垂下头去。   “你想说什么?”明楼问。   “没有什么。”明诚低声回答。   “远离她。”明楼吩咐。   明诚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了下拳头,没有回话。   “我说的话,你没听见?”明楼有些怒了。   “大哥。”明诚抬头。   明楼也看明诚。明诚只得低了头,应了一声“是”。   “当当。”房门轻叩。   “进来。”明楼扬声道。   明台推开门,小心翼翼地道:“大哥,饭做好了。”   “嗯。”明楼表示知道了。   明楼看了一眼明台,用手点点他,没有再多说,吩咐道:“去吃饭吧。”   明台很有礼貌地站在桌子旁边,等大哥和阿诚哥都坐下了,他才坐下吃饭。   饭菜基本都是明诚做好的,明台当然也不敢居功,给大哥舀了一碗汤道:“大哥,阿诚哥特意做的,大哥最喜欢喝了。”   明诚只低着头吃饭,也不看明台,也不看大哥。   明台自己吃了几口饭,看看大哥,再看看阿诚哥,试探道:“大哥,你是不是又欺负阿诚哥了。”   明楼不由笑道:“我什么时候欺负他。”   “那刚才阿诚哥的心情还很好,跟大哥去了楼上后心情怎么就不好了呢?”明台问。   明诚抬头瞪了明台一眼:“我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吃你的饭。”   明台对明诚吐了吐舌头:“还说没有心情不好,那干嘛骂我?”   明诚没理他,又低头吃饭。   明楼训斥道:“吃饭的时候就好好吃,哪那么多话,没规矩。”   明台本是好意,倒是平白挨了一顿训,不由很是不满,嘟囔道:“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封建家长这一套。”   “你说什么?”明楼略提高了声音。   明台忙低头喝汤,假装自己刚才什么都没说。   明楼瞪了他一眼,倒也没有深究。   一顿饭吃完,明楼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报纸,明诚和明台收拾了碗筷。   明台拿了一本书,靠坐在侧面的沙发上,却看不下去。明楼坐在沙发正位上,明诚去楼上取了报纸,递给明楼,今天的报纸他还没有看完。   “晚上有个研讨会,你准备一下发言。”明楼接过报纸,对明诚道。   明诚应了声是,又转身去厨房煮茶。   明台知道大哥和阿诚哥常去参加学术研讨会什么的,他并不太在意,只是今天晚上,他也想出去走走,便试探地问道:“大哥,我晚上也想出去走走。”   明楼的视线并没有离开报纸,随口应道:“晚上外面乱,不要出去了,在家好好温习功课。”   明台不由委屈,垂着脑袋道:“每天都是温习功课,真是闷死了。”   明楼拿着报纸,教训他道:“小孩子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你有什么可委屈的。”   明台听了,更是委屈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儿了。再说了,现在不是讲究人人平等吗?为什么你和阿诚哥可以出去,我就不能出去?”   “人人平等?”明楼的目光看向明台,问道:“你从哪里学来的?”   “没在哪里。”明台有些心虚:“我就是听同学们说的。   明楼放下手里的报纸。   明台有些紧张了。明诚端了茶出来,递给明楼,对明台道:“你去图书馆就只看自己的书,别的不要乱打听。”   “哦。”明台应道:“我就是随便问问嘛。”   明诚坐到另一侧的沙发里,拿起了明楼看过的一张报纸翻开来看。   “关于人人平等的问题,”明楼心平气和地道:“在这世界上,就没有绝对的平等。比如父母儿女之间,师生之间,或是上下级之间……也不可能有绝对的人人平等。”   明楼顿了一下,端起茶喝了一口,继续道:“比如说在明家,长兄如父,凡事还是我说了算。”   明诚和明台对望一眼,两人都没有做声,虽然有些不服气,可还真是不敢出言反对。   在明家,当然是大哥大姐当家。大姐最大,只是大姐的命令传下来,也还是要打折扣的。   首先是明楼。他虽然敬重大姐,但到底是明家长子,人又持重,尤其是他成年之后,许多事情有自己的计较,虽然对大姐的话不敢公然违背,到底也是阳奉阴违的时候居多。   其次是明台。因为大姐宠他,所以,他更是侍宠生娇,常和大姐讨价还价的。   而明诚。大姐的话,虽然他不会违背,但是有些事情,他只听明楼的。   综上所述,明镜的话,在明家,只有70%的效力。   然后就是明楼。明楼的话,对明诚,100%有效。连大姐都说明诚:“你是真听明楼的话啊。”   明楼吩咐明台的话,90%有效。这当然是因为大姐在跟前的时候,常回护明台,一些小来小去的事情上,有大姐护着,明台在执行上可以打打折扣。但若是明楼真较真起来,明台也是一句话不敢违背的。   所以,这么算下来,大哥明楼,果真是明家说得最算的那个。   明诚的身份在明家有些尴尬。明楼当他是兄弟,但是在守旧的明镜心中,明诚毕竟不是明家人。   明诚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虽感激大哥的心意,却将自己的地位放得很低,他也愿意像仆从一样侍奉大哥大姐。他很疼明台,也愿意将他当小少爷一样看待。   但是明楼不许。他常吩咐明诚:“你姓明,自然是明家的人。明家讲究长幼有序,你对大姐和我尊敬顺从,也是应该的,但是对明台,你是哥哥,就不许由着他、惯着他。”   明诚虽然诺诺受教,但是对明台,却总是严厉不起来。况且明台很乖巧,也很会哄人,“阿诚哥,阿诚哥”叫得很甜,明诚是真狠不下心来教训明台。   全家惟一不吃明台那套的,也只有明楼了。   不过明台挨明诚的打也并不少,这并不是明诚要打他,只是明楼的“封建家长”作风使然。他动家法打明台,十次倒有八次是令明诚动手。   明诚再是疼明台,大哥的话,却是从不曾有一丝违背,真奉命执行家法,也从不曾手软。   明台埋怨明诚也罢,向大姐明镜告状也罢,只要大哥明楼觉得他该打,他该挨的打还真是一下不曾少过。   这也是明台最怨念的了。   明楼说完了,又继续看报纸。明诚也看报纸,明台只得把书拿起来,看进看不进的,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明楼看过一张报纸,又端起茶来喝,同时对明诚道:“今天做的汤,咸了。”   其实明诚做的汤本是咸淡正好的,只是他上楼后,明台忘了问他有没有放盐,就自作主张地又放了一勺盐。   明诚听了,便又起身去厨房,准备给明楼添茶。   电话铃声响了,明诚从厨房里出来时,明楼已经接起了电话。   电话里的声音很低,说的并不多,好像只有一句两句话,明楼的面色很平和,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就挂上了电话。   明楼抬头看了一眼明诚,放下报纸,往楼上去了。明诚不由有些忐忑,也准备跟上去。   明台看出来大哥是要和阿诚哥谈事情,更不肯回自己的屋子去,借机提出来,要去外面放放风。   “晚上外面乱,我去不得,现在正是好时候呢,让我也去夏洛特宫看看呗。”明台求明诚。   外面的雨停了,正是午后静谧的时光。明诚抬头看看楼上,点头答应了,吩咐明台道:“给你两个小时,三点前回来。”   明台答应一声,高高兴兴地出门去了。出门前,明诚还是让他拿上雨伞。这几天一直在下雨,怕凉着他。   门关好了。阿诚再不敢耽误,走上楼梯,到了大哥的书房门前,轻敲了门进去。   明楼的面色似乎有些冷峻,明诚不自觉地就垂了头,在屋子中央站好,背脊挺得笔直。   ☆、第三章   “出息了你。”明楼语气不善:“学会和人打架了?”   明诚微垂了目光:“有人向你告状?”   明楼“啪”的一拍桌子:“说你自己的事情。为什么和董书记打架?牙都给人家打掉了,都是自己同志,他还是你的上级。”   明诚不说话。   “问你呢,说,为什么打架?还在夏洛特宫……不嫌丢人?”   “他也打我了,谁让他打不过我,自己牙齿不结实,怪我啊?”明诚虽然有些理亏,却不肯认,只能小声嘟囔。   “你还有理了?”明楼瞪明诚。   “我错了。”明诚应错,但是毫无诚意。   明楼微摇了摇头,决定放明诚一马,吩咐道:“晚上开会的时候,向董书记道歉。”   “是。”明诚应道,心里暗舒了口气。   明楼提点道:“你要注意一些,不要把军统的作风带过来,有些同志很反感。”   明诚看了一眼明楼:“就是有军统的作风,也是跟您学的。”   “你看看你,越来越没有规矩,我说一句,你就驳一句,非招我教训你?”明楼瞪眼睛。   “我错了。”明诚只得垂下眼睑。   明楼轻摆了摆手:“知道错了就好,以后改着点……对了,你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和董书记动手?”   明诚这边刚松了口气,明楼又问起打架的原因了。   明诚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坦白道:“是因为灵子的事情。”   明楼的脸色变了。   打电话来的是张先生,只是和明楼提起明诚今天和董书记动手的事情,其他的,没有多说。   董书记人不错,但是有些教条,年纪大了,很喜欢和年轻人讲道理。按上下级关系来说呢,董书记和明楼平级,董书记对明楼很推崇也很尊敬。   但是对明诚,董书记有时喜欢倚老卖老,偶尔也念叨几句。偏明诚是除了明楼的帐,谁也不买的,可是偏偏董书记又看不出来。   不过明诚也一向是识大体的,人也八面玲珑,又多因了明楼在场,对董书记多有忍让,明楼也能打打圆场,所以明诚和董书记之间倒也没有出现过什么太过尴尬的场面。   但是这次,明诚竟然把董书记的牙都给打掉了。   明楼知道明诚手重,况且董书记也动手了,那明诚许不是故意打掉他的牙的,而且明楼也是护短的人,毕竟董书记年长,让明诚给他道个歉,自己再赔点钱也就算了。   哪知道,这里面还有别的隐情,竟然是因为灵子的事情。   “说清楚点。”明楼冷着面孔道。   其实也没什么不清楚的。因为明诚带着灵子去夏洛特宫游玩,正好偶遇董书记和另一名党内的同志张先生。巧的就是张先生是搞档案研究的,他见过灵子的照片,知道灵子的军方家世背景。   张先生就难免和董书记多了一下嘴。董书记一听就急了,明诚作为党内要员,怎么能和一个有日本军方家世背景的女人在一起。况且明诚又年轻,这要是有个行差踏错,可是万劫不复的。   董书记当然是好意,只是他冲动之下,立刻就追过去拦住明诚和灵子,让明诚立刻离开灵子和他走,可以想见,明诚的脸色有多难看了。   几句不和之后,董书记上去就拽明诚,灵子看见了,自然要拦,却被董书记差点推倒,明诚去扶灵子,反手就给了又过来拉扯他的董书记一肘,董书记躲避不急,一颗门牙就光荣下岗了……   明楼听了明诚的解释,拿手点了明诚半天,才道:“你可真是有出息了你。”   明诚不敢看明楼的眼睛,垂下目光,还是辩解道:“你们都误会灵子了,她的出身又不是她的错,你们不能就以此否定她。”   “亏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明楼更气了:“现在的斗争形势多么严峻,你不知道?你是一个有组织的人,就不能由着性子胡来。”   “我怎么就胡来了?什么组织说不让人有爱情了吗?是军统的条例,还是党的条例?”明诚也感到委屈了。   “放肆!”明楼一拍桌子:“你不用跟我提什么条例,我是你大哥,我说不行就不行,还反了你了。”   明诚不敢说话了。大哥的身份比什么都好使。   “跪下。”明楼轻喝。   明诚立刻屈膝跪下。和大哥拧着没有任何好处,这一点他是心里有数的。   明楼抬眼看看侧面墙上的挂钟,刚到一点:“跪到三点再起来,给我好好反省你的错误。”   “是。”明诚微垂了头,跪得笔直。   明楼不再看明诚,顺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本经济学的书看起来。   明诚跪着反省,明楼看书。书房里很安静。除了偶尔有明楼翻书的声音。   明诚跪得笔直,膝盖和腿都越来越痛,他挺直背脊,暗暗忍着。   中午的汤确实是太咸了,明楼又渴了。   “明台!”明楼高声喊。   “我让明台出去了。”明诚跪在地上答话。   明楼不由蹙眉。   “晚上外面不安全,所以让他现在出去……也不能总把他关在家里。”明诚解释。   “你就知道惯着他。”明楼轻斥明诚。   “你去给我倒杯茶来。”没办法,明楼只能吩咐明诚。   明诚抬头看明楼,大哥,我还在罚跪好不好。   “去给我倒杯茶来,回来再继续跪。”明楼没好气地道,当我想让你休息吗?   明诚跪得腿软呢。他一手支地,勉强站起来,脸色不由发苦。   “你以后还得多加强体质锻炼,”明楼有些不满:“这才跪了多一会儿的功夫,腿就疼成那个样子?”   明诚站直了,应了声“是”,尽量让自己走得笔直地出了书房门,回身带上房门,他忙弯腰用双手用力给自己揉揉膝盖,才下楼去厨房给大哥泡茶。   明诚又回来时,端了托盘,不仅有一壶香茶,还有一盘洗净切块的水果,还有刚才明楼刚才没看完的报纸。   明楼点了点头,觉得明诚办事还算利索。   明诚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才两点多一些,大哥没有别的话,他只得又走到屋子正中去,在他刚才跪着的地方,重新跪了下去。   明楼端茶喝了一口,再看看明诚:“不被罚,就不知道乖。”   “是。”明诚忍着委屈,乖乖地应错。   明楼看报纸,喝茶。   明诚忍不住嘟囔道:“明台说得一点儿没错,您这就是封建家长作风。”   “你说什么?”明楼立眼睛问。   “我错了。”明诚应。   明楼忍住笑,心里却道,算你小子机灵。哼哼,我就是封建家长作风,怎么的,谁让明家,是我说了算呢。   3点半,明楼和明诚收拾停当,准备出门。   两人都换了长的棉布袍。虽然两人平素是喜欢穿西装配长款风衣的,但是今天晚上的会以都是党内同志,自然是越朴素越好。   明台还没有回来。   明楼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看明诚。   明诚也有些懊恼,这个小少爷,告诉他3点前回来的。   “回来我收拾他。”明诚对明楼道。   明楼点点头:“今天的会议,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不用我教你吧。”   明诚忍不住笑:“要不,您再提点我一句。”   “说得不好,回来我收拾你。”明楼道。   “是。”明诚应,忍不住又用手揉了揉大腿和膝盖,膝盖一定是紫了,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院子里停着一辆黑色的老爷车。明诚替明楼拉开后座的车门,待明楼坐进去,又关好车门,自己则拉开驾驶室的门。   “等等。”明楼拦道:“我们还是坐电车过去吧。”   明诚想起上次开会,自己和大哥是开车过去的,正好被组里的一个同志撞见,他当时开玩笑地说:“到底还是出身世家啊,有排场。”   虽然没有多说,但是明诚也知道,组里的大多数成员都是贫苦人家的子弟,对自己和大哥的做派必定是看不惯的。   如今大哥说坐电车去,就是不想招惹过多的口舌了。大哥总是这样谨慎为人,明诚笑着点了点头。   会议的地点就在隔几点街道的一家面包店内,打的是文学沙龙的名义,实际上召开的是党的民主生活会。这是党和军统最显著的区别之一了。所有的组员都可以畅所欲言自己的想法,不像军统,长官大如天,下级必须服从上级。   两人走到路口,正好有一辆电车开过来。明楼和明诚上了电车,在电车上,正好遇到一位党内的同志,但是大家只是用目光打了个招呼。   下了电车后,明楼和明诚也和那个人保持了一段距离,先后走进了面包店。   进了面包店,走进最里间的大房子,里面已经坐了六七个人。有人抽烟,又没有开窗,空气不太好。   ☆、第四章   4点开会,时间正好。   董书记的嘴巴还肿着,他用手挡着脸,坐在最里面。张先生坐在他旁边,正和他小声的说着什么。   明楼和大家打过招呼,特意走到董书记旁边,问道:“董大哥,您没事吧?”   董书记摆手道:“没事儿,没事儿。小事儿,开会要紧。”   今天的会议是明楼主持。他示意明诚坐在他旁边,清了一声嗓子,宣布开会。   会以无非就是传达一下最新的国内战况和国内的最新指示,然后让大家汇报一下各自负责的工作开展情况。   负责组织学生激进组织的同志很激动,最近形式一片大好,不少热血青年积极捐款捐物,支援前线,并有志于党的伟大事业。   明楼嘱咐他不可冒进,注意甄别,不要贪功急进。   其他同志也纷纷汇报工作,总之是工商学联,都是红红火火。   “每个有血性有责任心的中国人都会共赴国难。”明楼对目前的形式表示欣慰,鼓励大家再接再厉,继续战斗。   每次明楼这样一本正经的时候,明诚就觉得好笑,虽然他知道这没什么可笑的。   而明楼也没少教训过他“不成熟”,可是明诚就是忍不住。   “明诚同志!”坐在一侧一直因为嘴疼没有发言的董书记又忍不住了:“这么严肃的场合,你能不能认真点。”   明诚想说:“我怎么就不认真了。”但是话到嘴边,感觉到明楼的目光看过来,只是把目光移到别处,没有做声。   明楼把目光看向董书记,问道:“您要发言吗?”   董书记点点头,道:“那我说两句?”   明楼点点头,目光更专注地看向董书记,在座的其他人也把目光移到董书记身上。   董书记轻咳了一声道:“首先,我要做检讨,我今天处事不够冷静,和组里的同志发生了肢体上的冲突,非常不应该。”   其实在座的人都发现了董书记的异常,只是都不好意思问。   如今董书记先做了检讨,就是要公布此事的意思。党的主张一直都是发现矛盾,解决矛盾,有事情当面讲清的。   但是明诚有些蹙眉,他不觉得他和灵子的事情,在这样的场合说出来,会往什么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董书记已经说了:“我个人还是认为,明诚同志与樱木灵子的交往,不合适。”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明诚身上。   明诚冷冷地道:“这是我个人的事情。”   “阿诚。”明楼忍不住喝道,提醒明诚注意自己的措辞和态度。   “明诚同志,你还年轻,你不了解战争的残酷性。”董书记苦口婆心地准备劝明诚。   “有证据吗?”明诚微扬眉:“我们不是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吗?难道只因为她是日本人,就一定是别有企图别有居心的吗?我们难道不是也在日本留学生中发展反战力量吗?”   董书记一时有些语塞。   “董书记,关于明诚同志与樱木灵子交往的问题,我会处理。”明楼适时说道:“我既是他的上级,也是他的大哥,在这件事情上,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一定会调查清楚后,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明楼的话里,总是有一种让人无法反抗的信服力。   明楼又对明诚道:“除去樱木灵子的事情不说,对于你今天犯下的错误,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董书记已经做了自我检讨,你的态度呢?”   明诚忍着气,站起来,对董书记欠身道:“董书记,对不起,我也检讨,今天是我太冲动了。”   “嗯。我们必须要团结。”明楼示意明诚坐下,目光环视所有的人道:“现在的斗争形势很严峻,我们可以怀疑,但是更要相信同志,绝不能在我们内部出现任何不稳地不团结不和谐的事情,一旦发现,组织上绝对要追查的。”   明楼和明诚走在路上,夜很静谧。   不远处,偶尔传来警哨和警笛的声音。   明诚小心翼翼地偷偷观察明楼的表情,觉得大哥似乎并没有发怒的意思,才觉得心下稍安。   “不知道明台回来了没有。”明楼忍不住又抬手看表。   世博会期间,巴黎的主要街道也是要戒严的。   “大哥放心,戒严前,他一定会回来的。我虽然派人暗中看着他,但是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出面干涉他的。”明诚道。   这也是明诚和明楼不是特别担心明台的原因。只要明台出门,明诚的人就会在暗中尾随保护他。这里是巴黎,绝不能让这个小少爷有一点危险。   明楼还是有点担心:“你的人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明诚笑道:“阿初他们的身手,您也是知道的。就算有什么他们处理不了的事情,也会传消息回来的。”   明楼当然知道这点,他不由摇摇头:“这小东西,真是不让人省心。”   “等他回来,我一定重重教训他。”明诚也看了看手表:“还是大哥说得对,以后我绝对不会再许这小东西出门去了。”   明楼和明诚刚走进别墅的大门,明台就满脸赔笑地迎了出来。   “大哥、阿诚哥,你们回来了。我都等你们半天了。”明台殷勤地接过明诚手里的公文包,笑得心虚。   明楼没理明台,只是吩咐明诚道:“不许留情。”   “是。”明诚应得干净利索。   “大哥,阿诚哥,我可以解释的。”明台的小心脏都快吓得跳出来了,哭丧着小脸一会儿看着明楼,一会儿又看明诚。   明楼和明诚脚下不停,直接进屋里去了,明台走到门前,都没有勇气进去了。   “还不进来。”明诚的声音传过来,吓了明台一跳,忙推门进去。   “你先去小书房。”明诚吩咐道。   明楼已经回房间更衣去了,明诚也要回房间更衣。   “阿诚哥。”明台看着明诚,忽闪着大眼睛,想要求情。   “是你自己讨打,我也没办法。”明诚根本不理明台那可怜的眼神,自顾自回房间去了。   明台无奈,只得认命,往自己房间旁边的小书房走去。   小书房是明诚和明台的书房,只是明台从没有在那里读过书,他在那里,不是被训,就是被打。   这次只怕不是只被训那么好命了,没有在阿诚哥规定的时间内返家,害大哥和阿诚哥担心,自己一定是会被收拾的了。   唉。明台忽然有点小小的后悔了,不该去参加那个什么促进会活动的,弄得这么晚才回家……这要是让大哥和阿诚哥知道了,只怕自己就会壮志未酬身先死了吧……   明诚回房间换了衣服,却没有急着去小书房,他用房间里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电话接通了,他问道:“今天我们家小少爷都去什么地方了?”   电话里的回答让明诚有些蹙眉:“你确定那里是左翼激进分子沙龙吗?”   明诚放下电话,不由摇头:“参加革命!小孩子家家的,胆子倒不小。”   明诚出了房间,去了明楼的房间,明楼正在备课。   “大哥。”明诚禀告道:“我让明台在小书房等着呢。”   “这么长时间,他干嘛去了?”明楼问。   “参加促进会的活动去了。”明诚回道。   明楼杨了杨眉,明诚点了点头。   “这小东西,倒挺有觉悟。”明楼有些惊讶,也有些赞许。   “怎么办?”明诚问。   明楼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道:“不行。家里有我们两个,将来大姐知道了,都不知要怎样担心,可不能再把明台也牵扯进来了。”   明诚点点头:“是,我知道怎么做了。”   “以后你给我看紧他。”明楼有些责怪明诚:“这要是让大姐知道了,我和你都讨不了好去。”   “是。”明诚笑:“您带坏我一个就行了。”   “你说什么?”明楼略抬高了声音。   “我说军统……当然,您现在又带着我弃暗投明了。”明诚连忙改口。   “把那个拿下去。”明楼的目光落在窗户前的博古架上,中间一层上,赫然放着一柄长长的紫竹戒尺。   “不至于吧。”明诚看了一眼戒尺,小声道。   “那小东西,你不一次打怕了他,他是那么容易乖乖听话的?”明楼说完,又自顾自看书去了。   “是。”明诚无奈,只得应命,走过去拿了戒尺,临出门时,忍不住停住脚步问道:“还真因为这种事情打他啊?他这也不算错吧?”   “自作主张,这还不算错吗?”明楼的声音冷了。   明诚觉得怎么有种引火烧身的节奏呢,再不敢多说,忙应了一句“是”,速度地退出去了。   明台跪坐在地上,一边不停回头看房门,一边在心中琢磨着各种“战斗策略”,想着怎么能将本次“战斗损失”降低到最低。   明诚的脚步声很轻,推开房门时,吓了明台一跳。明台慌忙跪起来的样子,正落入明诚眼中。   明诚轻笑道:“这次怎么学乖了,还知道跪着等。”   “我先争取个好态度嘛。”明台赔着笑脸,大哥没有来,明台放心了一半。   “不是吧,阿诚哥,你,你拿着戒尺干什么?”明台忽然看见明诚手中的戒尺,有些怕了。   明诚站在明台身前,用戒尺轻敲了一下自己的掌心:“我拿着戒尺要干什么,你不知道?”   ☆、第五章   “阿诚哥,我错了。”明台立刻认错:“我不该这么晚才回来……其实,其实,我也就晚回来一小会儿,真的,不到四点,我就回来了。只是你和大哥已经走了。”   明诚看了明台一眼:“不到四点是吗?”   “是,是啊。”明台有些心虚。   “还学会撒谎了,是吧?”明诚脸色沉下来。   “没,没有……”明台一心虚就有点口吃,无奈只得垂头丧气地道:“是六点多回来的,可是,也不算太晚啊。而且,我一回来,就做了好几篇卷子呢。”   明诚用戒尺隔空点明台:“胆子越来越大了,不是让你三点就回来吗?夏洛特宫再大,两个小时还看不完?这么长时间都去哪闯祸了,说!”   “我没闯祸。”明台立刻反驳。   “那干什么去了?”明诚问。   “没干什么。”明台不敢看明诚的目光,垂下目光,小声嘟囔道:“就是随便走走。”   “不说实话?”明诚略提高了声音:“是不是挨打了再说?”   明台往后瑟缩了一下,小声道:“那我说实话,阿诚哥就不打我了吗?”   “打。”明诚领了大哥的命令,当然不能轻易饶过明台。   “阿诚哥……”明台开始耍赖了,用手拽了拽明诚的衣襟:“我真的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明诚瞪明台:“手放下,跪好。”   明台看看明诚板着的脸,只得放了手,却还是不服气,嘟囔道:“只是晚回来一会儿而已嘛,又不是多大的错,你和大哥就要打我,我一定要写信给大姐评评理的。”   “你还不认错,”明诚微探了头,靠近明台:“我的皮带怎么少了两条?”   “什么,什么皮带?”明台又有点儿口吃了。   “就是前段时间,大哥买给我和你的皮带,意大利进口的那两条。”明诚提醒明台:“你的那两条还在,我的那两条怎么不见了呢?”   “我没看见啊。”明台这个后悔,阿诚哥那么多皮带,自己干嘛非把那两条同款式的皮带一起拿走呢,随便换个样式拿多好啊。   “没看见?”明诚点了点头:“过去,趴沙发上去,我帮你想想。”   小书房的一侧,有一个崭新宽大的牛皮沙发。   “你们又买了一个沙发。”明台恼了。   上次明台挨打,是在小书房的藤椅上。挨打后的第二天,明台小少爷将那藤椅从家里面扔出去了。   明诚点头:“特意给你买的。”   明台简直想哭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好吗。   “是我把你的皮带拿走了。”明台索性承认:“我最不喜欢和别人用一样的东西了,大哥还非得给我们买一样的,所以,我就拿走了。”   明诚无语了,你还有理了是吧?   “反正你那么多皮带,也不缺那两条嘛。”明台理直气壮。   “还敢说谎!”明诚拿着戒尺对着明台的胳膊一下抽了下去。   “啊!”明台突然吃痛,忍不住叫出了声,忙用左手用力揉着刚挨了一下的右臂,瞪着明诚道:“阿诚哥,你还真打我啊。”   明诚不理他,扬起戒尺,还要打。   “我说了,我说了。”明台知道厉害了,立刻坦白:“我,我要给贫困同学捐款,我没钱。所以,就把阿诚哥你的皮带拿去卖了嘛……我这也是做好事。”   “做好事是吧?”明诚差点让明台气笑了:“你做好事,你怎么不卖你自己的皮带啊,还给贫困学生捐款?我看你是捐给学生促进会做活动经费了吧?”   明台很有些佩服明诚的睿智了:“阿诚哥,你也知道学生促进会啊,我……”   “家里人不准涉足政治,你不知道?你的任务是学习,谁让你去跟着瞎掺和的?”明诚训斥明台。   “我没瞎掺和……我那是爱国!”明台更不服气了。   “你懂什么是爱国。”明诚冷冷地道:“你才多大?想报效国家是吧?先考上大学,学好知识再说吧。”   “阿诚哥,我想不到,你,你这么冷血。”明台也生气了。   明诚的脸色更冷了:“反正你的任务就是学习,不许掺和那些有的没的,让大哥大姐担心。以后,你就在家里呆着,哪儿也不许去,好好复习功课,准备考试。再敢出去乱跑,就打断你的腿。”   明台梗着脖子,挺直了身躯,闭上眼睛,伸出右手道:“那你打吧,最好连我的手也打断,反正我是不想再做卷子了。”   “你敢。”明诚也恼了:“非得讨打是吧?”   明诚过来拽起明台,直接一把惯到沙发上,明台挣扎着还想爬起来,明诚用手按了他道:“趴好。”   明台害怕了,却还是不肯屈服,把头埋进胳膊里,闷声道:“有本事,你就打断我的腿,看将来大姐怎么收拾你们。”   明诚就知道这小东西不真挨了打,是不会服软的。狠下心,扬起戒尺,对着明台翘起的臀峰一下拍了下去,“啪”地一声,打的明台身子一抖,忍不住立刻“啊”了一声。   明诚冷冷地道:“怎么着,我还以为你长了本事,抗打了呢。”   明台是又委屈又没面子,还特别痛。他不理明诚,咬着嘴唇不吭声,心道,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一声也不会叫了。   明诚等了一会儿,便扬手再一戒尺打下去,明台忍着,一声不吭。   这小东西,还真拧上了。   明诚又加了劲儿,一下下打下去,却是连着三下,都打在明台一侧的臀上。   明台实在受不住了,猛地蹦起来,用手捂着屁股道:“阿诚哥,你干嘛,你想把我的屁股打烂吗?”   明诚看明台:“你还有没有规矩了,趴下。”   明台怕了,委委屈屈地道:“阿诚哥,你轻点打吧,要不我可是真没法坐着学习了。”   “不能坐着有什么要紧?站着,跪着都成。”明诚不买账,扬手再是一戒尺打了下去。   “疼……”明台忍不住叫:“阿诚哥别打了,我知道错了。”   明诚有些犹豫。   “阿诚哥,我把我的皮带赔给你还不成吗?”明台趴在沙发上,扭头看明诚。   明诚本是刚想放过他的,听了明台的话,扬手又是一戒尺打下:“这个是重点吗?”   “不是,不是。”明台忙叫道:“阿诚哥,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偷家里的东西去卖钱。”   “还有呢?”明诚耐心地问。   “我,我以后好好学习。不去掺和那些有的没的了。”明台耷拉着脑袋,有些眼泪汪汪了。   明诚狠下心,“啪”地再打了明台一下,才问道:“记住了?”   “我记住了,阿诚哥,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一定乖乖读书,不乱跑了。”明台觉得还是先保住屁股要紧吧,不然就这么被打死了,可真是什么都做不了了。   明诚这才表示满意:“好,记住了就好。这次念你是初犯,就罚十下吧。”   “还要打十下?”明台要哭了:“阿诚哥,打个折扣吧。”   明诚无奈,才十下你还要打折扣?   “那八下吧。”明诚瞧了瞧门口,反正大哥不在,就稍微放点水吧。   “再打八下我就要死了。”明台用双手虚护着屁股:“刚才你都打那么多下了,要疼死我了,阿诚哥,你还真让我坐不了椅子啊?”   “那五下吧。”明诚伸手揉揉明台的脑袋:“我轻轻打,不然大哥那里我也交不了差。”   “三下吧。”明台还要讨价还价。   明诚懒得理他,用手扒拉开他的手,戒尺连扬,噼里啪啦地,五下打过,一气呵成。   “阿诚哥……你要打死我啊……”等到明诚停手,明台才凄凄惨惨地叫起来。   “行了。”明诚最是看不得明台这个样子:“也没打怎么地,快起来吧。”   “我起不来。”明台开始耍赖:“你把我的屁股都打开花了,还想让我自己起来啊,我一定要给大姐写信,不,发电报,让大姐评评理。”   明诚只得把戒尺先放到一边,过去扶明台:“我扶你行了吧。至于大姐那里,你要是不怕她骂你,是写信还是发电报都随你。”   “大姐才不会骂我呢,大姐最疼我了。要是知道我被你和大哥天天压迫着,一定不会饶过你们的,我现在就去给大姐发电报。”明台提起大姐,更觉得委屈了。   “这么晚了,人家电报局也下班了。”明诚拖着明台:“你自己就不能用点劲儿,这么沉。”   明台把自己整个挂到明诚身上,一边哼哼唧唧地道:“我没劲儿……等天亮的,我一定要给大姐发电报,告诉大姐,你打我,大哥也打我,还不让我吃饭……”   “谁不让你吃饭了。”明诚终于把明台拖回到他的房间,扶他趴在床上:“是你自己挑食……”   “我不管,我要吃罐头……”明台坚持。   “没有,这么晚了,我上哪儿给你变去……”明诚无奈。   “我就要吃!”明台叫。   “行了,行了,我的小少爷,我的耳朵都让你喊聋了,我给你想办法去。先上药。”明诚只得妥协,过去脱明台的裤子。   “我不上药。”明台又开始反抗。   “那我喊大哥来。”明诚威胁明台。   “还是阿诚哥帮我上药吧……我要吃罐头。”明台妥协了。   “吃,一会儿一定给你吃。”明诚对这个小少爷可真是没法子了。   ☆、第六章   明诚在厨房忙活着。明楼进来问道:“你干什么呢?”   明诚一边把一碗放了冰糖的梨子放进蒸锅里,一边回头道:“大哥,对不起,我这忙着呢,一时还没得及向您报告。”   “打完了?”明楼问:“你又放水了吧?”   明诚盖上锅盖,笑道:“也打了他几下狠的,这不,耍上脾气了,非要闹着吃罐头呢。外面都戒严了,家里又没存,我只好给他先做个糖水梨了。”   明楼点点头:“多做点,他怕是连晚饭都没吃呢。”   明诚已经掀开了另一个锅的锅盖:“走的时候给他准备了蛋炒饭,确实还没有吃,我又给他热了一遍,要不,您去哄他吃点儿。”   “他多大了,我还哄他吃饭。”明楼轻斥明诚道:“你就知道惯着他,让他自己吃!再给他弄点牛肉酱,做个紫菜汤。”   “这么晚了,您是真不嫌麻烦啊。”明诚忍不住笑道:“还说我惯着他,您这都快赶上大姐了。”   “提起大姐,他就没说要找大姐告状的事情?”明楼也笑了。   “怎么没说啊,刚才一直吵吵要给大姐发电报呢。我说这个点儿,电报局下班了,他才勉强答应下来,说是明儿一早就要去给大姐发电报呢。”明诚边说,已经去准备紫菜汤了。   明楼笑着点点头,往外走去,又停下脚步回身说道:“你那个汤别再弄咸了啊。”   明诚无奈,就咸这么一回,您还念叨上了。   不过明诚也纳闷了,那是自己做得最拿手的汤啊,怎么就咸了呢。   阳光明媚,难得的晴天。   明台趴在床上不愿起。房门轻叩,门外明诚喊他起床吃饭。   “吃饭,吃饭,就知道吃饭,除了让我吃饭就是让我学习,这日子还有法过吗?”明台把头埋进被里。   “快点儿起来。”明诚推门进来,站到明台床边:“别让大哥等你啊。”   明台把被子一掀,腾地坐起来,赌气道:“怎么,他还想打我一顿吗?”   明诚哄他道:“只要你乖乖在家念书,谁也不会寻你的不是。”   明台气恼地推开明诚:“不用你打一巴掌再给我一个甜枣吃,我又不是小孩儿了,由着你们糊弄。”   明诚笑道:“是,是,是,我们小少爷已经长大了。长大了,就更该懂事,快下去吧。”   明台堵着气,去洗簌了。明诚笑一笑,先出去了。   明楼坐在餐桌旁,正在看报纸。   明诚道:“明台一会儿就下来,昨天睡得有些晚了。”   明楼点点头:“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明诚坐下,拿了面包放到嘴边,听明楼问他,咬了一口面包才道:“没有什么安排,今天您不是有两堂课吗,我还当我的助教。”   “你和灵子,你们怎么认识的?”明楼放下报纸,问。   明诚看了看明台的房间“您能不问这些吗?”明诚一点儿胃口也没有了。   “灵子来上过我的课。”明楼也拿起筷子,随意地道:“那是你们第一次见面吗?”   明诚没办法,只好答道:“是。她来晚了,而且课本还掉了,我帮她拣了起来。”   明诚没有继续说下去,明台已经嘟着脸,耷拉着脑袋出来了。   “先吃饭,你的事情,一会儿再说。”明楼吩咐明诚。然后对走过来的明台道:“吃个饭也磨磨蹭蹭的,真等着人去喂你呢?下次再起晚了,就不用吃饭了。”   灵子是个十分清秀又温柔腼腆的女孩子。   明楼和明诚在学校里很有人缘,经济学院的明楼教授和明诚助教年轻有为,英俊多金,是许多女同学的偶像和思慕对象。   灵子来上明楼的经济学课程,本是陪另一个女孩子一起来的。她们走错了教室,而且来晚了。教室里座无虚席,灵子和朋友很尴尬地站在最后一排。   明诚搬来了两把椅子。灵子鞠躬感谢时,怀里的书和画册又掉了一地。明诚帮她拣了起来。   明诚的彬彬有礼,反倒让灵子满脸通红。   灵子是学美术的,掉在地上摊开的画册里,正好有一张明诚的侧影铅笔画。明诚装作没看见,不动声色地合上画册,还给了灵子。   再次遇见灵子,是在学校的画室。   明诚也喜欢画画。那天,学校的美院正好请来一位著名画家客座。明诚也过去听课,灵子又来晚了,教室里还有三五个座位,可是,没有人愿意与灵子分享座位。明诚看出灵子的窘迫,将座位挪出一半给灵子。   灵子很感激地坐到了明诚身侧。   下课的时候,灵子正式对明诚道谢,对明诚道:“谢谢你,我叫樱木灵子,我是日本人。”   灵子说这话的时候,小心翼翼而又心怀忐忑。日本人,即便是在法国,依旧是为很多人所不欢迎的,尤其是中国人。   明诚对灵子礼貌地点点头:“我叫明诚,我是中国人。”   “对不起。”灵子立刻鞠躬道歉。   “该道歉的不是你。”明诚微微笑道:“你只是个学生。”   “明诚君。”樱木灵子很感动,也很感激,再次鞠躬道:“谢谢你,明诚君。”   第三次,明诚看见灵子被一个中国留学生狠狠地推到墙上:“校园后面的小树林,敢不去,就要你好看。”   灵子很恐惧也很无助,她抬头,看见明诚走过来。   “明诚君,我虽然是日本人,但是,我从没有去过中国,对于日本人犯下的错误,我很抱歉。”灵子泪流满面。   明诚拿出手绢递给灵子:“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道歉。”   “可是,她们,让我去。我很害怕。”灵子哭得泣不成声。   明诚知道学校里,有一些激进的爱国青年,他们爱国,但是并没有找到合适的途径。尤其是欺负一个同样在外求学的女孩子,这并不可取。   “我和你一起去。”明诚道。   明诚和樱木灵子一同往校园后面走时,走过学校的图书馆外的一条林荫道,看书看得无聊的明台正看着窗外发呆,“那不是阿诚哥吗?竟然和一个女孩子走在一起?”明诚惊讶得站了起来。   旁边的一个女孩子听见明台的话,也站起来,向外看去,嘀咕道:“怎么会呢,明诚先生不是中国人嘛,怎么会和日本女人在一起?”   这个女孩子说的是法语,可是明台还是听得挺清晰,也用法语问道:“那个女孩子是日本人吗?”   校园后面的小树林里,果真有一些中国的留学生在,有男有女,十几个人。明诚和灵子一起出现,都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明诚问道:“你们喊灵子同学来,有什么事情?”   “她不是我们的同学,她是日本人!”为首的一个男学生道:“日本人侵略我们的国家,我们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对,对,给她点颜色看看。”   “明老师,你不要护着她,她可是日本人!”   同学们吵嚷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灵子吓得躲在明诚身后,瑟瑟发抖。   “给日本人点颜色看看,我不反对。”明诚站在那里,语气冷峻:“但,那是在战场上,不是在操场上,不是在我们的校园里。”   “抗战不分地域。”一个女学生不服气地叫道。   明诚看了她一眼,那也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女孩子,看起来,和灵子差不多一样的年龄。   “日本人都是禽兽,她也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另一个男学生也叫道。   “我想,你指的,应该是发动侵略战争的日本人,他们才是禽兽。但是,日本也同样有许多反战,反侵略的人。”   明诚冷静地道:“而且,我不认为,你们在法国的校园里,殴打一个同样来求学的日本女孩子,会对我们的对日作战,有什么好的作用。”   “我很抱歉。”灵子再次鞠躬道:“但是,我从没有去过中国,我只是来法国学绘画的,我可以向你们发誓,我樱木灵子,永远不会伤害中国人,永远不会。”   “笛!”有两名警察吹着哨子跑过来。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明诚用法语和两名警察打了招呼,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并向他们保证,这里只是一个校园研讨会而已,没有任何需要紧张的地方。   两名警察当然也不愿意多事,嘱咐明诚快点带学生们回去吧。   明诚道:“如果你们真得想为国家做些贡献,就好好学习,国家用人的地方有很多,抗战报国也有很多种方式.但是,不要在校园里生事。你们都是家里人寄予厚望的,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做下日后后悔的事情。”   明诚说完,就带着灵子离开了。他并没有注意到,灵子看向他的目光里,从感激变成了丝丝的爱意。   ☆、第七章   再后来,偶尔地,明诚会在校园里“偶遇”灵子,只是微笑着点头或是打个招呼。灵子那羞涩和甜蜜的笑容,越来越多地落入明诚眼中。   明诚甚至收到了灵子写的情书,是灵子用日文和拉丁文混合着写的。   明诚看着精美纸笺上清秀的字体,也不由浮现出一丝笑意。   昨日,去夏洛特宫的路上,明诚又看见了“偶遇”的灵子,在拥挤的人群里,明诚拉起了灵子的手,这是他们第一次牵手。   无巧不巧地,正坐车路过的明楼看见了。   同样来参观的党内同志董书记和张先生也看见了。   明楼的书房里,明楼靠坐在座椅上,明诚就站在他的桌子前,跟他汇报。   明诚没什么可说的了,明楼还真有点没听够。   “没了?”明楼问。   “没了。”明诚忍着气。   明楼慢慢点了点头:“这事儿,还真得再想想。”   “您想干嘛啊?”明诚有点担心了:“我和灵子本来也没有什么的,我就是反感你们那么草木皆兵的,我听您的,以后远离她还不行吗?”   明楼微摇摇头:“事情既然发生了,当然是要弄清楚才行。”   “就没什么不清楚的,您干嘛非要把这事儿弄复杂了?”明诚有点儿生气了。   “你还来脾气了!”明楼瞪明诚:“你不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谁?我不能让党内的同志,对你有一点儿怀疑。”   “谁爱怀疑谁怀疑去,他们能把我怎么着?”明诚也怒了:“不就是个联络员吗,我不干了行吗?”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明楼的声音也提高了。   明诚看见大哥生气,到底还是害怕,忍了一忍,还是忍不住,道:“既然不信任我,那好,我请求组织解除我一切职务行了吧。”   “解除你一切职务是吧?行,我现在就作为你的上级,解除你的一切职务。”明楼一拍桌子,对明诚道:“你听明白了吗?”   明诚忽然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但还是梗着脖子道:“是,听明白了。”   “好,你去我房间,把戒尺给我拿来。”明楼挽袖子。   “您,您要干嘛啊?”明诚有点哆嗦了。   “干什么?动家法啊。”明楼提点明诚:“作为你的上级,尤其是党的上一级领导,我本来是想通过谈话和你解决问题的,但是现在,不需要了。”   “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明诚明白了,可是好像有点晚了。   “大哥,您九点还有课呢。”明诚立刻起用缓兵之计。   明楼看看墙上的挂钟,不到八点。这里离大学不远,若是开车去,半个小时也足够了。   “还有半个小时时间可用,如果效率高,足够解决你的问题了。”明楼用手点点明诚:“把你的皮带解下来给我。”   除了在睡觉时,其他任何时间,明诚总是衣着整齐。今儿早上也是穿戴好了新熨烫的西裤,束了纯手工制作的黑色牛皮腰带,锁扣晶亮,配上洁白挺括的白衬衣,很帅。   “大哥,您,您这可是军统作风。”明诚本能地就想往后躲。   明楼摇头:“我说过了是动家法,你不清楚怎么做?跪下!”   明诚觉得大哥的确是认真的了,便是手心都凉了。   明诚屈膝跪地,解开腰带的锁扣,抽出来,双手奉高。   明楼这才从宽大的书桌后走出来,到明诚身前站定,接过皮带。   明诚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解开衬衫的扣子,然后脱掉衬衫,将衬衫放到旁侧,挺直了背脊。目光低垂,抿了唇不做声。   皮带破空的声音,听在明诚耳中特别清晰,随即“啪”地一声,一阵尖锐的痛楚,从背脊上传来。   明诚握紧了拳头,一动不动。   第二下抽下来,是五秒之后,“啪”地一声,皮带抽离,在明诚健硕的脊背上印下第二道青紫。   明楼看着那道青紫,目光冷峻,第三下皮带还是抽下来,却是加了力道,“啪”地一声,再带起了一道紫红的檩子。   明楼停手。   “如果要成就一项事业,就要舍得牺牲,尤其是为了国家,更可以奉献和牺牲我们的一切,哪怕是我们的生命。”明楼握着皮带,沉声说道:“革命不是儿戏,要想成功,不仅需要勇气、决心,更需要持之以恒,如果,仅因为一些小事,就轻言放弃,就要退出,那就不是男儿所为。”   “大哥,我错了。”明诚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我不该说那样的话。”   “哪样的话?”明楼轻喝。   “我一切都听大哥的安排,我认真工作,精忠报国,永不退/党。”明诚垂头。   明楼点头:“阿诚,不要忘了我们加入组织的初衷,不要忘了我们的誓言。”   “对不起,大哥。”明诚垂头:“是阿诚错了,大哥用力打吧。”   明楼看看手里的皮带,轻叹了口气道:“你是什么道理都懂的,就是太冲动了些。而这儿,在对敌之际,则是致命的。”   “是。”明诚恭敬地应道:“谢谢大哥提点,阿诚以后一定改。”说到这里,明诚却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明楼不由摇头:“就是天晴了,气温也低呢,不知道多穿点儿。”   明诚略侧了头,去看明楼,又垂了头。   明楼弯腰捡起明诚的衬衣,递给他道:“快穿上吧,再凉着。”   “不打了吗?”明诚问。   “小惩大诫。”明楼答。   “谢谢大哥。”明诚舒了口气,接过衬衣,伸了胳膊穿衣服,又忍不住轻声“嘶嘶”了两声:“大哥,你打我是真舍得使劲啊。”   明楼轻斥道:“打你就是让你疼的,难道哄着你玩不成。”   “那你也不给我上药?”明诚有点儿委屈。   “就那么两下,皮都没破,矫情什么?”明楼说着,又探头看了一眼明诚后背,才道:“我的力度掌握的好着呢。”   “是三下好不好,疼着呢。”明诚嘟囔着,把衬衫的扣子系好,又把手伸过去:“腰带给我啊。”   明楼把腰带递给他,帮明诚理了理衬衫的领子,对他道:“就这三下,便宜你了。毕竟是党内同志,还是应该以教育为主,惩戒为辅的。”   明诚有点儿想笑:“是,大哥,我觉得,党内职务,确实值得珍惜。”   明楼蹙眉。   明诚忙低头,却是又轻声地“嘶”了一声。他背上确实还有些火辣辣的痛,挺括的衬衣滑过就更痛。   明楼这才有些心疼,示意明诚起身。   “我们很快就要去执行一项更重要的任务,你若没有对党的绝对忠诚和较高的政治觉悟,怎么能坚持下来呢?”明楼教训明诚。   “我对大哥绝对忠诚啊。”明城跪得腿软,一时只支起一条腿来,嘴里却已辩驳道:“大哥替谁做事我不管,我只替大哥做事。”   “你都进了组织这么久了,说话怎么还这么幼稚?”明楼扬手,真想再给明诚一巴掌。   明诚吓得往后瑟缩了一下,闭了眼睛。   明楼瞪了明诚一眼,收回了手:“以后说话谨慎些。”   明诚应了声“是”,还是忍不住小声嘟囔道:“这儿也没外人。您是怕我说顺嘴了吗?”   明楼点头:“嗯,好习惯要养成,你可给我仔细些,不许给我惹祸,否则,还得收拾你。”   明诚揉了揉腿,站起来应道:“是,我不敢了,我可怕大哥收拾我。”   “知道就好。”明楼走到桌子旁收拾东西:“我上课去了,你在家给我看紧明台。”   “大哥,您什么意思啊?”明诚有些纳闷。   “听不懂啊?”明楼收拾好了东西,微微笑道:“从今儿起,你助教的职务暂停,大学那里,我会给你请假,你就在家里待着,一步不许离开。什么时候可以出门了,我通知你。”   不是吧,这就被禁足了。明诚忙道:“大哥,我已经认识到错误了,就不必再关禁闭了吧?”   明楼已经准备出门:“要是敢离开一步……”明楼的话没有说完,也不用说完,明诚完全懂得大哥话语里的威胁之意。   “是,我在家好好反省。”明诚立时应命。   “中午多做点好吃的,还有汤……”   “保证咸淡正好。”明诚截住大哥的话头。   明楼笑一笑,出门去了。   “大哥再见。”明台很乖很有礼貌地在门口恭送大哥。   “大哥慢走。”明诚将手提包递给明楼。   “嗯。”明楼点点头,出门去了。   “大哥上班去了,阿城哥,你怎么没去?”明台很是好奇。   “我休假。”明诚答。   “我也要休假。”明台笑嘻嘻地。   明诚微侧了头看明台。   明台立刻老实了:“我回屋做卷子去,以后再休假好了。”   明台跑到自己房门口,拉开门,半个身子进去了,又探出脑袋问:“刚才是不是大哥打你了?”   “大哥打我,你高兴吗?”明诚冷冷地问。   明台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幸灾乐祸的表情:“谁让阿诚哥你昨天打我,这下你也尝到滋味了吧!”   明诚一瞪眼,明台“啪”地就将房门合上了,只有声音从门里面传出来:“我要做卷子了,阿诚哥你不要打扰我。”   明诚好笑地摇了摇头,背上又痛了起来。樱木灵子巧笑嫣然的样子,却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第八章   明楼到学校的时间果真充足。他先去教务室,帮明诚请假,然后整理了讲义,往班级走去。   他的课堂,向来座无虚席。今天也是如此。   坐在前排最左侧的,是两个清秀的女孩子。一个无聊地在一张纸上画素描,一个不时地向门口张望。   坐在最边上的,当然是樱木灵子,她早已暗暗抄下了明楼的课表,每堂课必到。而且都是早早来坐这个位置,只为能离明诚近一点儿。   坐在她旁边的女孩子叫南田惠子,她是灵子的好朋友,和灵子一同来法留学,住在同一栋公寓里。   明楼一个人走进来。灵子向后张望了一下,不见明诚,不由有些疑惑和失望。   明楼走上讲台,已经有同学问起,为什么不见明诚助教。   明诚在同学们中的口碑非常好。甚至学校也有意要聘请明诚当讲师,但是明诚以自己学识浅,还需要跟随明楼历练学习为由推拒了。   明楼解释道:“明诚助教有一些私人的事务,近期暂时不会来学校了。”   明楼开始讲课。他英语流利,时而掺杂几句拉丁语,枯燥的经济学课程,讲解得十分有趣易懂,风生水起。   同学们都很专注听讲,除了灵子和南田惠子。   明楼的课上,常有课题讨论和作业讲解。以往他都是交给明诚来做。今天明诚不在,明楼只好亲力亲为。   下课的铃声响起,仍有一些学生围在明楼周围,明楼耐心地解答同学们提出的问题,根本出不去门。以前这些事情也都是明诚做的。   灵子也在门口张望,南田惠子几次拽她想要离开,灵子就是不肯。   明楼终于出了教室的门,在通向教学楼的林荫路上,灵子迎上来,鞠躬道:“明楼先生,您好。我是樱木灵子。”她说的是英语。   明楼点点头,看着灵子。   灵子的脸色有些红了,她局促地道:“我认识明诚君……他,没有什么事情吧?”   明楼微微一笑,也用英语道:“他很好。只是因为和人打架,被我教训了一顿,还要关他几天。”   灵子有些埋怨地看了明楼一眼,依旧用英语道:“您误会明诚君了。他不是故意要和人打架的,都是我不好。您不要再怪他了。”   灵子说完,又深深地鞠了一躬。   明楼淡淡地道:“故意或是不故意都不重要,关键是结果。”明楼说到这里,忽然话锋一转:“灵子同学是日本人吧?”   樱木灵子低了头,用法语道:“是的。我很抱歉。我们的国家对你们的国家发动了战争,请您相信,这决不是我所希望的。”   明楼也用法语道:“没有人喜欢战争,但是战争来了,我们也绝不会退缩。灵子姑娘不用为此道歉,你只是一个学生……如果你只是一个学生的话。”   樱木灵子抬头看着明楼:“并不是所有日本人都喜欢侵略,都喜欢战争。我虽然只想当一个学生,但是我是日本人的身份无法改变。您会因此反对我和明诚君的交往吗?”   明楼示意樱木灵子跟着自己,缓缓往前走,然后才用法语说道:“我是明诚的大哥,我很关心明诚。但是明诚他有自己的想法,有些事情,也需要他自己的判断。你是不是日本人,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   樱木灵子惊讶地看着明楼。明楼已经转身去了。   一直在不远处跟随的南田惠子走过来,用日语问道:“你们说什么?”   灵子摇摇头:“没有什么。明诚君怕是被我连累了呢。”   外面阳光晴好,不知有怎样别致的风景,屋子里的人只能凭空猜想。   明台的卷子做了3张,明诚仔细打扫了楼上楼下,犹如水洗。   “我要喝茶。”明台从房间走出来,对刚坐下来看报纸的明诚道。   “我去煮茶。你可以弹会儿琴,放松放松。”明诚起身道。   “我不想弹琴,我就想看看杂志。”明台伸手道:“你昨晚从我这儿拿走的杂志呢?”   “只能看一会儿。”明诚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书架,吩咐明台。   明台高兴地跑到书架旁,去拿自己的杂志,明诚进厨房去了。   “叮铃铃”电话响了。明台歪在沙发里看杂志,装没听见。   电话响个不停。   “阿诚哥,电话响了。”明台冲着厨房喊。   明诚快步走过来,明台道:“你不要骂我懒,连电话也不愿意接。反正电话从来都不是找我的,就算我接了,也还是要你来听。”   明诚懒得理明台,伸手接起电话:“你好,哪位。”   “是明诚君吗?”电话里,温柔而又胆怯的女声传了过来。   “是我,灵子姑娘,有什么事情吗?”明诚改用英语问道。   明台本是懒洋洋地在看杂志的,“灵子姑娘”的名字,立刻让他眼睛一亮,忙竖起耳朵偷听。   明诚抬头看了明台一眼,示意他回房去,明台装没看懂,赖在沙发上不走。   “我很好……没关系。真得不需要担心。好,再见。”明诚简短地回答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灵子姑娘,是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子?”明台试探地问道。   明诚没理明台,转身回厨房去了。   这一边,虽然电话挂断了,但是樱木灵子,依旧握着话筒,有些怅然若失。   “灵子,你不要再和那个中国人纠缠在一起了,那会令你的家族蒙羞。”南田惠子抢过灵子的话筒,重重地放回去。   灵子瞪了惠子一眼:“我的家族已经令我蒙羞了。”然后,嘟着嘴回自己房间去了。   南田惠子哼了一声,也回到自己的房间,“哐”地一声关上了门。   明楼回来时,买了面包和罐头。明台很高兴,嚷着让明诚开罐头给他吃。   “上午在家都听话吗?”明楼问。   “我可是非常听话的。”明台答,说这话时,却用余光去看明诚,然后贴近大哥耳边道:“阿诚哥就不那么乖了,一直在打电话。”   明诚正往餐桌上端汤,听见明台正告自己的黑状,威胁明台道:“你做的三张卷子,只有2张及格,下午再重新做。”   “阿诚哥公报私仇。”明台立刻嚷起来。   明楼点着明台的脑袋道:“你学习就不能用点心,若是考试不及格,大姐也不会饶了你。”   明台揉着脑袋离开大哥的身边,去自己的位置上做好,嘟囔道:“我的命怎么这么不好,除了学习就是学习,你和阿诚哥却可以为所欲为的。”   明诚给大哥盛了汤,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明楼拿起筷子,给明台夹了一块肉,然后才说道:“没有人可以为所欲为,所有人都有自己的本分,都要恪守自己的规矩。”   “不听,不听。吃饭也不让人消停。”明台用一只手堵住耳朵。   明楼笑一笑,也开始用餐。   “阿诚哥怎么不帮我盛汤?”明台又开始挑剔。   明诚拿起空碗,准备替明台盛汤。   “不喝了,不喝了,天天都喝一样的汤,真是烦死了。”明台还是不满。   明诚放下碗,看了明楼一眼,明楼眼里也含了笑意。知道明台是故意耍脾气,想来还是因为昨天被打的事情委屈呢。   “过几天,大姐可能要来巴黎。”明楼忽然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真的?大姐要来吗?”明台高兴了,眼睛直放光:“大姐一定是想我了,才会到巴黎来。”   “所以这几天你可要多吃点儿,若是大姐看你瘦了,该心疼了。”明楼说着,给明台盛了碗汤。   “哼,我瘦了分明就是被你和阿诚哥欺负的好不好,等大姐来了,我一定让大姐评评理的。”明台高高兴兴地吃起了饭。   明楼的书房内,明诚送茶进来。   “上午的课上,樱木灵子又来了,还问起你。”明楼道。   “您告诉她我挨家法了。”明诚有些悻悻然:“您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明楼忍住笑:“她给你打电话了?”   “是。”明诚应。   “具体点。”明楼问。   “说是连累了我,向我道歉。我说没关系,她说想来看看我,我说不必了。”明诚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和缓,一副汇报工作的口吻。   明楼点点头:“你处理得很好。”   明诚想说什么,忍下了没说。   “想说什么?”明楼问:“你可以说说你的想法。”   “您一定还有别的什么计划,能告诉我吗?”明诚问。   “不能。”明楼答得理所当然。   明诚看明楼,明楼也看明长城。明诚只得垂下目光:“您下次能不能不买鱼罐头,难吃死了。”   明诚说完,转身出去了。   明楼这才反应过来:“这小子,以前不是最喜欢吃鱼罐头的吗?”      ☆、第九章   明楼出门去了,明诚给明台改卷子。   明台手里拿着笔,目光却从窗户看出去。   “看什么呢?”明诚伸手拍了一下明台的后脑勺:“认真点儿。”   明台揉揉头,对明诚挤出一脸笑容:“阿诚哥,你对自由、平等和第四国际怎么看?”   明诚的目光注视着明台:“昨儿挨的打没挨够?”   明台不由气馁:“好啦,好啦,当我没说。”明台用力平了平卷子,低头写起来。   明诚的脸上不由浮起一片笑意:“你先写着,我去给你切点水果。”   明诚站起来,客厅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我去接。”明台忽然勤快起来,起来就想往客厅跑。   “回来。”明诚轻喝。   明台只得停住脚步,一步步退回来。   明诚把明台按坐回座位上,自己快步去客厅接起电话。   打电话来的竟然是董书记。   “明诚先生吗?”董书记好像是在街头的电话亭,声音有些嘈杂:“我是报馆的董先生,您的那篇论文我们准备采用了,但是有一些细节需要和你商讨,你看一会儿去街尾的面包店方便吗?”   明诚握着电话,略沉吟了一下:“好的,一会儿见。”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即便是在巴黎,为了保障安全,党内的联系方式,依旧是单线联系为主。除非有极特殊的情况请求支援,其他组的同志才会相互联系。   明诚挂了电话,看看手表,给大学明楼的办公室打电话,但是无人接听。明诚又给教务处打了电话,教务处的人说因为临时有检查,所以下午的课程都停了,明教授也在十分钟前离开了。   明诚不由蹙眉。这不像是大哥的风格。大哥知道他在家里,如果有什么突发事情,一定会给自己打电话的。   但是,方才董书记的话中之意,分明就是组织上出了什么重大问题,才会让他去面包店紧急集合。   明诚略犹豫。自己还在禁足呢。但是,大哥说过,组织大于一切。自然是应该以组织需要为先。   明诚取了围巾和大衣,高声吩咐明台道:“明台,你自己好好用功,我要出去一下。”   “阿诚哥,你要去哪里?”明台跑出来问。   “我去街尾的面包店,董先生有点儿私人的事情让我帮助处理一下。”明诚道。   明台不认识董先生,但是也听大哥和阿诚哥提过,说董先生在巴黎的一家报馆工作,同是中国人,在异国他乡,自然该互相帮助。   明台点点头:“要是大哥先回来了,我就这样告诉大哥好了。”   明诚觉得明台好像话中有话似的,却也懒得解释,直接推门出去了。   明台跑上楼,推开大哥卧室的门,去窗边看,外面的路上已经没有了明诚的身影。“阿诚哥的动作真快!”明台嘟囔了一句。   街尾的面包店好像失火了,明诚赶到的时候,警察正在维护现场。   明诚不由蹙眉,他只是装作看热闹的人,用法语问旁侧的一个路人道:“怎么起火了?没有人伤着吧?”   那路人回答道:“听说是线路的问题,倒是没有听说有人员伤亡。不过这铺子是彻底毁了。”   明诚也觉得可惜,这个联络点就这样没了。看情形,倒不像是被敌人破坏的,应该是组织自己转移了。   “明诚先生。”对面街道上,一个戴着帽子的男子和明诚打招呼。   明诚认出那男子是和董书记一组的张先生,便走了过去。   “董书记呢?”明诚问:“出了什么事情吗?”   张先生压低声音道:“好像是组织里出了叛徒,我们的一份激进学生名单泄露了。”   明诚蹙眉,难怪大学里忽然要进行搜查。   “明先生知道吗?”明诚问。   “董书记已经在第一时间通知明楼同志了。”张先生答道:“但是明楼同志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所以才会派您来协助我们,辛苦明诚同志了。”   明诚微微笑了一下:“都是份内之事,谈不上辛苦。张先生不用太客气了。”   其实泄露一份激进学生名单,还不至于到草木皆兵的地步。对于激进学生,当局的态度,也仅限于申斥而已。但若是在档案中记录过政治倾向,对于日后的生活一定是有影响的。   尤其是对于中国留学生来说,这样的记录在回国时或回国后都很麻烦。   但如今名单已经泄露,并没有什么挽回的办法。最关键的是,叛徒一定要清除,那才是对组织最致命的。   “叛徒抓到了吗?”明诚一边和张先生往隔壁街道走,一边问。   “没有抓到。”张先生摇了摇头:“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谁是叛徒。董书记请您过来,也是想请您帮忙调查此事。”   明诚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是请我帮忙调查此事,还是请我协助调查呢?”   张先生尴尬地笑道:“都是一样的意思嘛。”   张先生看明诚不说话,画蛇添足地道:“你不要误会,这是正常程序。现在这种情况,我们每个接触过名单的人都有嫌疑的。”   明诚点点头:“也许我的嫌疑更大一些也说不定。”   张先生咳嗽了一声,道:“不会,不会。”   这处房子是组织的一个临时联络点。董书记正在屋子里焦急地踱步。   明诚和张先生走进来,董书记不由扼腕道:“一份名单丢失了,倒也没什么。那个叛徒真该死,竟然连我们的联络点也毁去了。那可是花了一大笔钱才买下的立足之地啊。”   “您这么说话我觉得不妥。”明诚一本正经地道:“那并不是丢失一份名单的事情,那代表着会有许多满怀爱国热情的青年会受到盘查,他们也许会受到惊吓,排斥,甚至可能是暗杀。”   董书记这才醒悟过来,忙点头道:“是,是,明诚同志说得有道理,我作为一个参加革命多年的老同志,没有保护好名单,还说出这样欠考虑的话来,真是不应该,我检讨。”   张先生也觉得尴尬,忙提醒董书记道:“董书记,我们现在还是应该查清叛徒的身份要紧。”   “哦,对。”董书记醒悟过来,对明诚道:“明诚同志,我要代表组织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明诚在旁侧的椅子坐下来,脱下皮手套,道:“您坐下说吧。我一定如实回答组织上的提问。”   董书记这才与明诚隔着茶几相对的椅子上坐下来:“经过确认,我们丢失的这份名单,只是外围学生成员名单,并不会对我们的组织造成重大的损失。但是,接触过这份名单的人,可能也接触到了我们的组织成员名单,所以我们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组织成员名单?”明诚有些蹙眉:“我们到现在还能安然无恙,这份组织名单也许没有外泄也说不定。”   “没有外泄?还是没来得及外泄?”明楼的声音传了进来。   明诚立刻起身。门外,明楼拎着公文包走进来,脸色很冷峻。   “大哥。”明诚微垂了头。   “明楼同志,您来了。”董书记也站起来打招呼,张先生忙给明楼端一杯茶过来。   明楼就在刚才明诚坐过的位置坐下来,又请董书记也坐下,问董书记道:“您问清楚了吗?”   董书记颇有几分尴尬,道:“我才开始问。”   “是不是他不老实交代。”明楼蹙眉。   “不是,不是,明诚同志的态度还是非常诚恳的。”董书记道:“只是,我觉得,这件事情,也许明诚同志的嫌疑可能大一些,但是我们也不能平白冤枉一个好同志。”   明诚肃立一侧,充耳不闻。   明楼这才把目光落在明诚身上:“冤枉你了吗?”   明诚把目光移向窗外:“冤不冤枉我,您不知道?”   “你说什么?”明楼轻喝。   明诚只得把目光看向明楼:“大哥,名单泄露的事情,我是刚才接到董书记的电话才知道的,其他的,我并不清楚。我也没做过任何对不起组织,对不起信仰的事情。”   “你用什么证明?”明楼问。   明诚有些无语:“该提出证据的人,不应该是我吧?”   “证据?你和日本人交往就是证据。”明楼冷冷地道。   “大哥,您能不能讲点理。”明诚忍着气道。   “和你就不需要讲理。”明楼霸道地喝明诚:“今天上午樱木灵子是不是跟你通电话了?是不是让你把名单给她?”   “不是。”明诚的口气也不好了:“你们要是有证据说我是叛徒就指出来,人证、物证都行,但是不能空口无凭冤枉自己的同志,就不怕其他同志寒心。”   “还不说实话是吧?”明楼一拍桌子,吓了明诚一跳,也吓了董书记一跳。   “明楼同志,先不要发火嘛。”董书记忙劝道:“明诚同志说得对。我们还是先心平气和地把事情说清楚才好。”   “不用跟他废话。”明楼说着,站起来,顺手将窗台上的鸡毛掸子拎过来,点着明诚道:“今儿你要是不说实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去证明行了吧。”明诚气得脸都白了,转身就走出了屋子。   “你还敢走,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明楼还想追,董书记忙拦住明楼:“明楼同志,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明诚同志呢?”   张先生忙道:“我去劝一劝明诚同志。”   董书记点头道:“快去,快去。年轻人啊,都是这么冲动,唉。   ☆、第十章   张先生不过就是耽误一小会儿的功夫,追出来,明诚已经拐进一个街尾的巷子。   张先生紧跑了几步追过来,却是不见明诚的踪影,他正纳闷,身后传来明诚低沉的声音:“张先生,你找我吗?”   张先生猛地转回头,看见明诚靠在一面石壁上,微笑着看着自己。   张先生走过去道:“明先生,你在这儿啊。我还担心你呢。”   明诚淡淡一笑:“没什么可担心的。我会想办法证明我的清白的。”   “怎么证明?”张先生脱口问道。   明诚微侧了头:“找到泄密者。”   张先生不由笑了:“这个是自然的。只是,我觉得明楼组长现在的意思,好像比较怀疑是明先生。”   “其实接触过这份名单的人不多,但也有六七个人吧。”明诚不在意地道:“总有方法查出来的。”   “但是只怕时间不太充裕了……”张先生欲言又止:“我听明楼组长的意思,只怕他要对你采取行动了。”   明诚看着张先生,几乎已经可以肯定那个叛徒是谁了。   一间幽静的酒吧内,明诚和张先生点了几个精致的菜品,正在碰杯。   其实接触过这份名单的人绝没有别人想像的那样多。   这只是明楼的一贯做法,凡事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总是要故弄玄虚一下,让人迷惑。   接触过这份名单的只有四个人,明楼、明诚、董书记和张先生。   现在名单泄露了。明楼认为董书记和张先生都有嫌疑。   明诚知道明楼是想借这个机会,既清除党内叛徒,又证明自己对党的忠诚。   从4年前明诚随明楼加入军统,两人的关系又有了新的变化。   不仅仅是情浓于血的兄弟,更是生死搭档。两人之间,互托生死,配合默契,信任无间。   明楼既是大哥,又是明诚的上级,明诚一向敬畏明楼,明楼虽是倚重明诚,对明诚的要求亦是极高,他要求明诚毫无间隙地配合他所有的行动,不容闪失。   而明诚也极少令明楼失望。毕竟他们做的事情,风险极大,任何的失误或是差错,都可能是致命的。   这次明楼莫名其妙地冤枉明诚,自然也是别有深意的。他要让叛徒接近明诚,让明诚借机查出真相。   明楼和明诚之间表面上的不睦,一定会让别有居心的人认为有机可乘,两人也就可以借此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种戏码明楼和明诚演过不止一次两次,驾轻就熟,且颇有成效。   所以,当张先生以为明诚压惊为名,想请明诚去喝一杯时,明诚推辞了一下就答应了。   明诚一口气干了一杯酒,张先生忙又替他倒上一杯。   “今天的事情,明楼组长的做法确实有些过了,毕竟都是党内同志,有什么问题,应该谈话解决的嘛。这样做,真是太不给明诚先生留面子了。”   明诚轻叹了口气:“他既是组长,又是我大哥,我能有什么办法。”   张先生点点头道:“我觉得公道地来说,像明诚先生这样有才干有能力的人,明楼组长应该更尊重更重视你才对嘛。况且举贤不避亲,他总是不分场合地摆家长的架子训斥你,很多同志也都是有意见的。”   明诚微撇了下嘴道:“我们并不是亲兄弟。”   “哦,不是亲兄弟,难怪明楼组长这样对你。”张先生意味深长地道。   “算了,不提这些了。”明诚对张先生举杯:“有些事情,我阿城也是心里有数的。”   “好,不提这些,我敬阿城先生一杯。”张先生一边陪明诚一饮而尽。随后又自告奋勇地道:“我在警察局里有一些熟人,可以帮助打探一下消息。”   “对了,张先生好像是在警察局做档案研究的吧。”明诚也想了起来。   “是啊。”张先生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很抱歉把樱木灵子的家世背景告诉了董书记和明楼组长,给明诚先生带来困扰了。”   张先生又笑着道:“你和灵子姑娘,唉,如果不是这场战争,也许也是一段良缘呢。”   “其实就算灵子姑娘是中国人,我也不能随便和她交往的……”明诚欲言又止:“不提这些了,喝酒吧。”   张先生追问道:“那又为什么呢?”   明诚只是又喝了一杯酒。   张先生猜测道:“难道也是因为明楼组长吗?哦,我明白了。虽然我们说是提倡自由、平等、公正,但实际上,像明楼组长这样一贯家长制的作风,他当然也要掌控你的婚姻。”   明诚的心情更不好了,站起来道:“我要回去了。太晚了,不方便。”   张先生点点头:“我去帮你查一查消息泄露的事情,关键是要还你和樱木姑娘一个清白。”   明诚谢过张先生,开门走了。   张先生喊来服务员结账,服务生报出的钱数,让张先生立时就变了脸色。他满心不甘地掏钱结了账。   随后,他向服务生借用电话,拨打了一个电话号码,电话里传来的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正是南田惠子。   立在一侧似乎心不在焉的服务员已经暗暗记下了张先生拨打的电话号码。   明诚出了酒馆的门,转过一个街角,看看腕上的手表,要戒严了。他快步往家走去。   明家的别墅闪烁着点点灯光,在寂静的黑夜里,让人心安。   明诚推门进来,明台的房门就开了一条小缝,明台一个劲儿对明诚使眼色。   “你还知道回来?”明楼从二楼走下来。   “大哥,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明诚立刻道歉。   “去哪儿了?”明楼喝问。   “我去帮董先生处理一些问题。”明诚恭敬地回答。其实,心里还有些好笑,不是吧,在明台跟前也要演戏吗?   “你不知道现在被禁足在家吗?”明楼的脸色很冷。   “我……”明诚只能低头:“对不起,大哥。”   “你喝酒了?”明楼忽然蹙眉问道:“你的胆子太大了,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明楼斥责道。   明诚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门后偷听的明台吓得心砰砰跳,刚小心翼翼地合上房门,就听见客厅里传来“啪”地一声脆响。   不用看,明台都知道,这响声意味着什么。   客厅里,明诚被明楼狠狠的一巴掌打到脸上,头偏了一下,唇边立刻被硌出了血。   “书房里跪着去!”明楼还没打算放过他。   “是。”明诚忍着脸上火辣辣地痛,应了一声,便往楼上去了。   “不让人省心的东西。”明楼又不解气地喝骂了一句,才去关了房门,熄了客厅的灯,往楼上书房走去。   明楼推开书房的门,明诚果真乖乖地跪在地上,他不由笑了一下。   “起来吧,你还真跪啊。”   明诚站起来,埋怨地看了明楼一眼:“我怎么知道您什么时候来真的,什么时候是假的?”   明楼微扬了眉看他:“你真不知道?那就还跪着吧。”   明诚抿了抿嘴唇,忍。他在明楼这里,什么时候都是讨不了便宜去的。   明城轻揉了一下自己的嘴角,立刻又缩回了手:“那您也不至于下手这么狠吧?脸都肿了。”   明楼过去,用手扳了他的脸看了看,道:“嗯,有点儿紫,效果正好。”   明诚扭了头:“每次配合您演戏,我这儿是都没好果子吃。”   明楼忍不住笑道:“你当你还不该打呢?若非你……”   “是我自己授人以柄行了吧。”明诚没好气地道。   “还有呢?”明楼走到书案后的酒架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还有?”明诚微怔了一下,就反应过来:“您还想借机敲打明台,让明台知道家规不可违背。”   明楼点点头:“这些都是,还有一点,你知道那份泄露的名单上,有明台的名字吗?”   “什么?”明诚这下可是真楞住了。   明楼用手点点明诚:“做事越来越不上心了。只打你这一巴掌,还委屈你了吗?”   这是一份近期可发展的爱国学生名单汇总,各区域联络员报上来,董书记汇总的。   董书记的书法属于自学成才,龙飞凤舞的勉强可辨。明城没有细看,直接将那份名单交给了明楼备案。   巧的是,这份名单明楼也没有细看,或者说还没来得及细看,名单就被泄露给了当地警察局。   明楼在警察局里的眼线,很快将此事告知了明楼。明楼在警察局按图索骥去学校查问前,已命人将这份名单上某个非常敏感的名字用墨水涂去了……反正这份名单上的字本来就涂涂抹抹的。况且名单上是15个或是14个可辨的人名,对于警察局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明楼命人抹去的这个人名,就是明台。   “这小东西,比我们想像得更加激进呢。”明楼摇头。   明楼已经不动声色地联系了提交明台那份名单的西区联络员,得知明台的表现十分突出,不仅积极参与了促进会的捐赠活动,还在谈心会上,对明家大哥的家长专制制度表达了非常强烈的不满。   明城好不容易忍住笑,附和明楼道:“明台真是太不懂事了。”   明楼瞪了明城一眼:“看来我日后一定要对你们两个严加管教才行。”   明城不由喊冤:“这怎么又有我的错处,您从严管教明台就得了,就不必太操心我了吧,我这里可是一切行动都听您的指挥,没有半点差错的。”   明楼不置可否道:“那就看你这次的表现,以观成效。”   ☆、第十一章   明台在自己的房里坐卧难安。在他看来,这个家里,只有大姐最疼他,大哥是暴君,阿诚哥是帮凶。所以,大哥和阿诚哥才是一伙儿的。   但是,问题是,他们家也这个暴君,连他自己的帮凶也欺负的。   每到这个时候明台的阵线就又不知不觉会动摇,觉得阿诚哥应该和自己一伙儿了。   虽然,无数次的经历证明,这只是明台的一厢情愿。   客厅的电话响了,明台忙打开门,明诚已经步伐迅速而轻快地下楼来了。   明诚拿起话筒,听了一会儿,道:“我知道了。”就放下了电话。他转头看明台道:“怎么还不睡觉?”   “我睡不着,我还等大哥收拾你呢。”明台回了这一句,哐地把门关上了。   明诚笑了一下,没理他,上楼去了。   明台躺在床上,愤愤不平。大哥果真还是偏向阿诚哥的,雷声大,雨点小,只那一巴掌就完事了,自己上次可是被打得屁股开花了呢。   楼上书房里,明诚向明楼汇报道:“您猜得没错。张先生已经和南田惠子联系过了。”   明楼点点头道:“你不要大意。樱木灵子毕竟是和南田惠子住在一起的。虽然现在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她和南田惠子有关系,但也不能完全证明她的清白。”   明诚嘟囔道:“您的调查一向详细,不会连这也调查不出来吧。”   明楼沉了脸色道:“有一点儿怀疑都不行。这中间的轻重,还用我再教你吗?”   明诚不敢说话了。   南田惠子和樱木灵子是日本人,从她们第一次来上明楼的课,明楼已经暗中调查了两人的身份背景。   南田惠子是日本间谍的事情,明楼和明诚都清楚。   南田家族的人都是狂热的军国分子,南田惠子的堂姐,南田洋子,明楼和明诚在重庆的时候接触过,是一个十分自负而又心狠手辣的人。   虽然初步调查显示,樱木灵子只是普通的学生,可她毕竟是日本人,出生军事世家,又与惠子在一起,谁也不能保证将来会发生什么。   提起这事,明楼又有些生气了:“我让你调查她,你就是这么调查的?还因为她和党内同志打架?”   事态不妙。明诚又有引火烧身的感觉了,他忙倒了杯茶,双手奉给明楼:“大哥,我错了。”   明楼接过茶,喝了一口,吩咐道:“你跟紧张先生这条线索,找到他叛变的确切证据,处决他。至于南田惠子,更不能留,在她向日本方面汇报前,杀了她。”   “是。”明诚应道,又有些担心地问道:“南田惠子如果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身份,会不会向南京方面和重庆方面传递消息呢?”   明楼微摇了摇头:“应该还没有来得及,或者说,她还想捞取更大的功劳。”   “您是指丧钟计划?”明诚恍然而悟。   明楼点点头。丧钟计划是重庆方面的一个绝密谍报行动代号,各方面都在打探消息。   一次党内会议时,明楼传达过上级指示,指示在法国的党内成员也要通过多方渠道探查消息。   当时董书记很积极,也很感兴趣,明楼怕董书记带来太多的麻烦,便在会上宣布此事由他亲自调查,而且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如果张先生真的投敌叛变,像这样的大消息,他一定会向新主子报告的。   明楼对张先生的叛变觉得非常遗憾。   “张先生家境贫寒,生活一向拮据。但是新买的皮鞋,足顶他一个月的工资了。”明诚汇报道:“他的妻子曾在南田惠子和樱木灵子租住的公寓做过零活儿,估计南田惠子因此和张先生有了接触。”   “我想他应该从南田惠子那里得到了一大笔钱,否则今天的账单,他是无论如何也付不起的。”明城笑道。   明楼听到这里,忽然问道:“你的咖啡屋最近经营得不错吧?”   “不是太好。”明诚立刻道。   明楼笑了:“怕我让你捐款重建联络点啊?”   “嗯。”明诚道:“我这才多大的买卖啊,跟您比不了,您那产业多了去了,您能不能不剥削我们穷人了。”   明楼批评明诚道:“没有觉悟。”   明诚笑道:“您觉悟高,您还是自己捐吧。”   明楼、明诚和明台一起吃早饭。明台看看明诚,再看看大哥,觉得满心地不是滋味。   “我觉得大哥不公平。”明台放下筷子,气鼓鼓地道。   “怎么不公平了?”明楼问。   “你偏心阿城哥。”明台气鼓鼓地道:“上次我偷偷溜出门,您打了我十几大板,可是阿城哥也偷跑出门,你就只打了他一巴掌。”   明诚抬头看明台:“我的小少爷,这种事情咱儿能不互相攀比吗?”   明台瞪明诚道:“你和大哥合起伙来欺负我,就是不公平!”   明诚也放下筷子:“你怎么不想想你做错事害我挨板子的时候呢?我要过公平吗?”   “那是你活该!”明台道。   “你怎么说话呢?”明诚瞪眼睛。   “好了。”明楼发话阻止两人争吵,然后对明台道:“你想要什么样的公平?我也打阿诚三十大板?”   明诚虽然知道明楼是开玩笑,还是有点紧张。   “那倒不是。”明台忙借机提要求道:“您让我今天出趟门就行了。”   “你要出门干什么去?”明楼问道。   明台瞧大哥没有立刻反对,立时来了精神,赔笑道:“当然是要给大姐买礼物去喽,大姐马上就要来巴黎了,我得给她准备个礼物嘛。”   “买礼物,你有钱吗?”明诚问。   “我没钱。阿诚哥你给我点吧。”明台对明诚伸手。   明诚伸手拍掉明台的手:“我也没钱。”   明台又把手伸向明楼:“那大哥给我点儿。”   明楼无奈:“要多少?”   明台犹豫了一下,道:“反正您得多给点儿,这样我才能选到好礼物嘛。”   “行。吃完饭给你。”明楼很是大方地道。   “谢谢大哥。”明台立刻笑逐颜开。   明诚忙道:“大哥,我也想给大姐买礼物。”   “用你自己的钱。”明楼头也不抬地道。   “是。”明诚只得无精打采地应了。   明台很是得意地看了明诚一眼,吐了下舌头。   明楼果真给了明台不少的一笔钱,吩咐明台顺便也帮他给大姐买份礼物。明台高兴地答应了。   明诚嘱咐明台早点儿回来,别在外惹是生非。明台一个劲儿地嫌明诚啰嗦,直应着“我知道了,阿城哥你烦不烦啊”,出门去了。   “你派人给我盯紧他。”明楼从窗户看出去,明台已经坐上了门口等活儿的一辆人力车。   拉人力车的是一个健壮的小伙子,是明诚的人。   明诚也走到窗边,看着人力车远去的身影道:“是,大哥放心。”   “明台要了这么一大笔钱,应该又是给学生促进会捐款去了。”明诚笑道:“至少会捐一大部分。”   “这小东西,倒是惯会慷他人之恺。”明楼有点儿心疼自己那一大笔钱了。   明诚忍不住对明楼道:“您什么时候对我那么大方过。”   明楼笑道:“衣服帽子鞋,还有腰带,衬衣,哪些不是给你买最好的,你还挑剔什么?”   明诚轻轻撇了撇嘴:“反正你和大姐一样,就是只宠着明台就对了。”   明楼笑了笑道:“他是大姐的宝贝,不宠着点儿,大姐那里也交代不了啊。”   “是。”明诚无奈地道。   “对了,这次大姐到巴黎来,你可给我仔细些,若是再敢惹大姐生气,我可饶不了你。”明楼板了脸道。   “阿诚不敢。”明诚微垂了头应道。   “我去趟银行。”明楼准备出门:“今天用钱的地方应该不少。”   “是,大哥破费了。”明诚忍住笑:“不过您干嘛让人把联络点烧了啊?然后还花钱重建?”   “我为什么烧它你不知道?”明楼微扬了声音:“你以为我不想省点儿钱?”   被烧的那处联络点,房产其实是明楼的。当初明楼花了大价钱从原房东处买来,然后又用别人的名义,以较低的租金租给了董书记。   明楼收到党内有叛徒的消息,立刻安排部署联络处的人员全部撤离,他命人带走了全部重要资料,为绝后患,干脆让人将这房子放火烧掉。   自己毁掉一处联络点,总比留在那里,让敌人伺机行动或是有机可乘的强。   明楼处事,干净利落,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不留一丝缝隙。   明诚笑着帮明楼穿上外套,又把手套递给明楼:“是,大哥深谋远虑,该舍就舍,阿诚佩服。”   “把你该做的事情处理好。”明楼吩咐道。   “是。”明诚应。   明楼出门后不久,张先生就打来电话,约见明诚。明诚放下电话,又打了两个电话,吩咐了一些事情,才出门赴约。   这是一处街边的公园,空旷、安静,而且不收费用。明诚远远地走过来,看见张先生正坐在一张情侣椅上看报纸,不由露出淡淡的笑意。   “阿诚先生。”张先生迎了过来。   “张先生,让你费心了。这么快就查到线索了吗?”明诚在桥边停下脚步,问道。   张先生也站到桥边,假装两人在看风景,一边低声道:“是的,我在警局里有几个可靠的朋友,他们告诉我说,送名单过去的,是一个日本女人。”   “日本女人?”明诚蹙眉。   “是啊。”张先生很是担心地道:“听说这个消息,明楼组长也知道了。这一下,只怕对你的处境更为不利了呢。”   明诚下意识地用手背轻触了一下唇角。   张先生也看到了明诚脸侧的紫痕,试探地问道:“昨天晚上,明楼组长又对你动私刑了吗?”   明诚不置可否,只是问道:“那个日本女人是谁?有她的名字吗?”   “南田惠子。”张先生立刻答道:“她也是出身军事世家,目前和樱木灵子一同租住在一起。”   “南田惠子。”明诚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我见过她,她和樱木灵子一起来上过明先生的课。”   张先生点点头:“你打算怎么办?”   明诚淡淡一笑:“张先生以为我会怎么办?”   张先生有些尴尬,道:“这里可是法国。即便她是日本间谍,我们也没有办法的。”   “不,我们有办法。”明诚冷冷地道:“即便这里是法国,只要她危害了我们的利益,意图破坏我们的组织和我们的行动,我们就能处置她。”   张先生担心地问道:“要是她拒不承认怎么办?”   “总会有办法的。”明诚对张先生点点头:“谢谢张先生的帮助,我先告辞了。我要在明先生回来前,解决叛徒的事情。”   “等一等,阿诚先生。”张先生劝阻明诚道:“如果你的行动失败了怎么办?”   “不会失败的。”明诚用手拍了拍自己外套的口袋。   “你带枪了?”张先生更加紧张起来。   “不是她死,就是我死。”明诚冷冷地道。   “阿诚先生。”一个女人,施施然地走了过来:“我们之间为什么一定要弄得你死我活那么难看呢?”   明诚脸色一沉:“南田惠子。”      ☆、第十二章   明诚想要拔枪,他身侧的张先生已经用衣兜里的枪指住了明诚:“阿诚先生,不要动,我这里也有枪。”   南田惠子难掩得意之色:“阿诚先生,阿诚助教,竟然和明楼教授一样,是赤色分子,这真是天大的新闻了。”   明诚没理南田惠子,只是对张先生道:“她给了你多少钱让你背叛你的国家,你的信仰?”   张先生脸色有些发红,他并非没有一丝愧疚之心,但是,很快,他就恢复了镇定:“阿诚先生,如果一个人总饿着肚子,总为了生计发愁,总担心自己的孩子会饿死,他就不会在乎什么国家和信仰了。”   明诚微蹙眉,没再说话。和这样的人,已经无需废话了。   “阿诚先生是一个有信仰的人。”南田惠子走到明诚身侧:“只是如果今天,阿诚先生就这样死了,你的信仰又有何用呢?”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明诚毫不在意地道。   “阿诚先生很勇敢,可是,似乎不够聪明。”南田惠子讥讽道:“你根本就没有什么信仰,你只是明楼的仆人,被他驱使,替他做事而已。”   明诚的脸色沉了下来。   “怎么,被我说中了吗?”南田惠子转到明诚身侧:“你是堂堂七尺男儿,却常被迫对人屈膝下跪,这是什么滋味儿?”   明诚冷冷的道:“你跟踪我?”   “明楼教授的别墅,我其实很想进去参观的。”南田惠子轻笑道:“只是听见里面的声音,似乎不太友好,所以没有打扰。”   明诚的手背,又是忍不住抚上自己的脸侧。看来,大哥这一巴掌,果真是打得有用。   “阿诚先生何不学学张先生,只要懂得变通,完全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南田惠子看着明诚:“不仅仅是金钱、地位,还有一个特别关心阿诚先生的美丽的女人。”   金钱、权力、女人。这是对一个男人最好的诱惑了。   明诚沉默,却又冷笑了一下。   “阿诚先生不信任我?”南田惠子毫不在意地道:“没有关系,我会让阿诚先生看到我的诚意。”   南田惠子说着,从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来,递给明诚。   “这是银行保险箱的钥匙,那里放的东西,相信阿诚先生一定会满意。”南田惠子晃了一下信封,再次递给明诚。   张先生的眼睛一直盯着信封,眼睛里有毫不掩饰的贪婪和嫉妒。   明诚终于伸手接了信封。   “明诚先生果真还是聪明人。”南田惠子得意地笑了起来:“我很期待和阿诚先生的合作。”   “你想要什么?”明诚问。   “名单。”南田惠子笑眯眯地道:“巴黎的所有地下党员的名单。”   明诚也笑了:“南田小姐想将我们一网打尽吗?”   “只是增加了解而已。”南田惠子欲盖弥彰地笑道:“我相信以明楼教授的地位,一定会掌握这份名单的,我也相信阿诚先生的能力,一定可以从明楼教授那里,得到这份名单。”   张先生掌握的名单,只有明楼这一组的人员而已。在巴黎,这样的地下党员小组还有十几个,但是只有组长才掌握这方面的资料。   “南田小组的胃口很大。”明诚淡淡地道:“不过这份名单我若是给了南田小姐,只怕这天下之大,都没有阿诚的容身之所了。”   “当然不会。”南田惠子笑道:“我们很需要像阿诚先生这样的人才,您可以和我们一起并肩战斗。”   “你们?樱木灵子吗?”明诚尽量不动声色的问。   “灵子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而已,她怎么有资格参与军国大业。”南田惠子的脸色有些冷:“阿诚先生不如放开眼光,寻找更适合你的人吧。”   南田惠子看明诚的目光,有些暧昧起来。   明诚心里冷笑了一下,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明天中午,我会把名单放到保险箱里,如果保险箱里的东西,确实令我满意的话。”   “何必要等到明天中午。”南田惠子凑近明诚:“现在不正是好时机吗?”   明楼外出,明台不在,现在确实是好时机。   “也许,阿诚先生可以趁现在去帮明楼教授整理一下他的私人物品。”南田惠子意有所指地道。   明诚微侧了头,笑了一下。转身而去。   “跟着他。”南田惠子吩咐张先生道。   张先生有些犹豫:“他的身手很好的。”   “废物。”南田惠子骂了张先生一句,对着不远处的假山挥了挥手,两名壮硕的男子走了过来,南田惠子用日语吩咐了他们几句,两人和张先生一起往明诚的方向跟了过去。   南田惠子转身时,很警惕地环视四周,并看不见其他可疑的人物,她才走到公园的另一侧角门处,上了一辆马车。   “小姐要去哪里?”马车车夫用英语问道。   “回公寓去吧。”南田惠子答道。   这个车夫话不多,最近开始在南田惠子的公寓附近拉活儿,南田惠子坐过几次他的车,觉得他人很老实,也很木讷,所以很放心。   车行一半,南田惠子忽然又让车夫调转了方向,往另一处街道绕了一圈,才回到自己的公寓。她非常谨慎。   下车时,车夫多要了一元钱。南田惠子道:“都是老顾客了,怎么也计较起来。”   车夫有些不好意思:“孩子病了,需要钱。”   “哦。”南田惠子忽然叫住转身欲走的车夫,问道:“我这里有一个赚钱的生意,很简单,你想不想做?”   明诚回到公寓,明台和明楼都没有回来。他关上了公寓的大门,进了屋子,直上二楼,明楼的书房。   明楼的书房里,确实有一个暗格和一个保险柜,只是这里并没有什么联络名单。名单都在明楼的脑子里,他是不会把这种东西放在家里或是任何地方的。   明诚拉了窗帘,打开桌上的台灯,然后拨打了一个电话号码,简短地汇报了情况,放下了电话。   明诚悄悄拉开窗帘,公寓外的大树下,张先生和两个壮汉正在探头探脑地张望。   明诚合上窗帘,既然要做样子,也不能太快就出去。他索性又打扫了一遍卫生,将明楼的桌子擦得锃亮。   明诚的目光落在书架的戒尺上,明诚难得地做了个鬼脸。大哥确实是爱动用私刑的,这几年还好些,前些年,自己真是没少受捶楚的。   明诚这才重新拉开窗帘,窗外不远处,张先生和另两个人果真还在等候。他冷笑了一下,关了台灯,拿起桌上一份大哥早准备好的文件,开门走了出去。   “名单拿到了吗?”张先生一看见明诚,立刻就赢了上来,迫不及待地想要明诚手里的东西。   明诚将手一扬:“东西不是给你的。我要先去银行的保险箱看我的东西。”   张先生对身后的两个人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人慢慢靠近来。明诚忽然出手,只三下两下,就将张先生和那两个壮汉都打翻在地。   明诚已经掏出了手枪,对想爬起来的三个人道:“我只求财,别挡我的路。”   明诚说完,扬长而去。   张先生这才爬起来,恨恨地抹了一下唇边的血,和另两个人灰溜溜地走了。   明诚按南田惠子给他的银行保险箱号打开了保险箱,只是保险箱里除了一张纸条,什么都没有。   明诚不由苦笑,不是吧,日本人也都穷到这个份上了。   纸条上有一个电话号码,正是南田惠子和樱木灵子租住的公寓的电话。   明诚走到保险柜中间的平台上,拨通了电话。   “阿诚先生,很高兴接到你的电话。”南田惠子的声音响起来:“我想,我们应该可以合作愉快。”   “我并没有看到我想要的东西。”明诚冷冷地道:“所以,我们之间的合作取消。”   “等等,阿诚先生。”南田惠子连忙叫道:“我们帝国日本站现在的经费确实有些紧张,但是我保证,一旦我拿到了有价值的线索,我们很快就可以请求军部拨款。”   “那就等到你们军部的拨款到了,我们再谈吧。”明诚说着,准备挂上电话。   “等等,阿诚先生,如果你挂了这个电话,你会后悔的。”南田惠子匆忙叫道:“你将再也见不到樱木灵子了。”   明诚将电话又放到耳边,轻笑了一下:“南田小姐,你还是不要再耍这样的把戏了,这对你们没有什么好处。”   “我是说真的。”南田惠子急切地道:“樱木灵子因为不同意加入我们的组织,已经被我关起来了,如果你真得在乎她,就拿资料来换人吧。地址,你是知道的。”   南田惠子说完,便“啪”地挂上了电话。南田惠子身侧,张先生和同样两个被明诚打得鼻青脸肿的壮汉都站在一侧。   “南田小姐,你说他真得会来吗?”张先生问道。   南田惠子冷冷笑道:“你们中国的男人,不都是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吗?我想,他一定会来的。”   明诚有些蹙眉,他挂上电话,对旁边的明楼汇报道:“南田惠子挟持了樱木灵子,让我过去。”   刚才明诚在明楼的书房里,就是打电话给明楼。这附近只有这一家银行,明楼早带着董书记过来等候了。   董书记扼腕道:“想不到张先生竟然会是叛徒……更想不到,日本的间谍组织竟然就在我们身边。”   明诚只是在等明楼的决定。   “去吧,自己小心。”明楼吩咐道。   “是。”明诚应。   “等等。”董书记忙拦道:“会不会是个圈套?那明城同志不是有危险?”   明诚微微一笑道:“是不是圈套,当然要去了才知道。”   明楼点了点头:“我会派人去接应你。”   “是。”明诚应道。   “看来是我误会明诚同志了。”董书记啧啧感叹:“多好的同志啊,为了革命,不惜以身犯险,还捐出这么多钱来重建我们的联络点,年纪虽轻,可堪大任啊!”   明楼在旁笑道:“您太夸奖他了。”   董书记道:“一点儿也不,明楼组长果真是育才有方啊。”   明楼连忙谦逊几句,瞧见明诚还立在旁侧,不由蹙眉道:“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明诚忙应了一声:“是。”转身出去了。   ☆、第十三章   明诚并不是第一次到南田惠子和樱木灵子租住的公寓来。几天前,他还送灵子回来过。而且,公寓门前,他一直都有派人监视。   明诚从人力车上下来,人力车夫问道:“先生,要在这里等您吗?”   明诚摇了摇头:“去吧。”   人力车夫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拉起车子拐进别的街道去了。   南田惠子在窗户后面,看见帅气的明诚身形笔直地走进公寓的大门,她忍不住轻声哼了一声,对屋子里被绑在椅子上的樱木灵子道:“阿诚先生果真是多情,他来救你了。”   樱木灵子挣了一下绳子,没有挣动,她瞪着南田惠子道:“不许你伤害明诚君。”   “你还是清醒点吧。”南田惠子恶狠狠地道:“你是永远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   明诚推门进来时,南田惠子正在客厅等候。   “阿诚先生果然够胆识,竟敢孤身赴约。”南田惠子站起来,冷笑道。   “我想南田小姐的合作诚意似乎有些不够。”明诚淡淡地道:“我只是想拿一份我应得的报酬而已。”   “我们的电台坏了,所以暂时无法和军部取得联系。”南田惠子站起来道:“但是,我承诺给阿诚君的报酬,一定会兑现的。”   南田惠子的电台早一直都被明楼派人干扰,免得她向外传递信息。明诚当然知道此事。   “日本人的信誉,似乎并不怎么好。”明诚并不买账。   “阿诚先生,现在好像不是你能开条件的时候吧。”南田惠子忽然掏出手枪,指向明诚。   明诚目光一冷,忽然出手。几乎是转瞬之间,就将南田惠子的枪夺了过来,并拆开了保险,卸掉了子弹,同时拔出自己身上的枪,指向了南田惠子的头。   “放开南田小姐。”张先生忽然挟持着樱木灵子闯了进来,他手里的枪直指樱木灵子的头部。   “明诚君。”樱木灵子望向明诚:“你快点离开这里,惠子已经疯了,她会对你不利的。”   明诚对樱木灵子微微点了下头:“我只是和南田小姐谈一笔生意,你不用害怕。”   南田惠子冷冷地看着明诚:“阿诚先生既然想谈生意,那是再好不过了。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明诚晃了晃手里的文件袋:“名单在这里。但是,灵子姑娘与此事无关,你先放她离开。”   “她只是一个保障而已。”南田惠子阴鸷地笑道:“只要阿诚先生肯怜香惜玉,她绝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明诚看了看屋内的形势,淡淡一笑,手一旋,将枪挂在了指尖,放弃了反抗。   南田惠子这才一把躲过明诚的枪来,重新掌握了主动权,并威胁明诚道:“如果你不想灵子受到什么伤害,最好老实回答我的问话。”   明诚淡淡笑道:“看来与南田小姐合作,果真不是一个好主意。”   南田惠子毫不在意明诚的讥讽,一边把抢过来的文件装入一个公文包,一边又用枪指着明诚问道:“还有一件事麻烦阿诚先生,如果阿诚先生能知无不言,我保证你和灵子都不会有危险。”   “你想问丧钟计划?”明诚先开口道。   “阿诚先生果然是聪明人。”南田惠子得意地道:“看来洋子姐姐对你们的怀疑果真有道理,你和明楼的身份很复杂啊。”   明诚摇摇头道:“我想南田小姐误会了。对于丧钟计划,我和明先生也是道听途说而已,并没有什么确切的消息。”   “阿诚先生不想说实话?”南田惠子对张先生使了个眼色。   张先生忽然用手里的枪猛地砸了一下樱木灵子的额头,樱木灵子忍不住惨叫了一声,光洁白皙的额头上,立刻渗出了血珠。   明诚蹙眉:“南田小姐何必对灵子姑娘动手?”   “我只是希望阿诚先生能哪出一些诚意来。”南田惠子摆头示意张先生将樱木灵子带过来。   樱木灵子好像痛得很厉害,她被张先生推着走过来,路过明诚身边时,忽然脚下一绊,合身却往南田惠子身上扑去,并大喊道:“明诚君快跑,不要管我。”   南田惠子只是一错神的功夫,明诚已经一枪打死了张先生,顺手将樱木灵子拽了过来。   樱木灵子惊呼一声,脚下的木屐一歪,直倒在了明诚身上。   南田惠子反应过来,举枪射向明诚,樱木灵子想也不想,双手一张,护在了明诚身前。   只是枪响了,却是空弹。   南田惠子愣住了,樱木灵子本是已经闭了眼睛等死,却没有等到想像中的疼痛。   明诚推开樱木灵子,一枪向南田惠子打过去,南田惠子弯腰躲过去,从门口跑出去了。   “你没事儿吧?”明诚想要追南田,迟疑了一下,停下脚步看樱木灵子,灵子正用手在自己身上摸索,奇怪而又后怕地道:“明诚君,我真得没有中枪吗?”   明诚的手心里掉下一粒子弹来。他笑道:“我的习惯是,第一粒子弹留着做纪念。”   南田惠子仓皇地跑出公寓大门,拐进一个胡同,看见她常用的那个车夫果真在巷子里等她,不由心中大喜:“你是个诚实的人,你只要安全把我送到火车站,我会给你一大笔钱的。”   “如果我现在杀死你,是不是不用把你送到火车站,也可以得到一大笔钱。”老实的车夫面色忽然变得凌厉,他掏出一把手枪,对准南田惠子,近距离地扣动了扳机。   南田惠子的尸体倒在了路边。人力车夫又按低了帽檐,将南田惠子手里的公文包打开,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咧了下嘴,放下车帘,拉着人力车快速地消失了。   明诚抱着樱木灵子从公寓里出来,坐上了一辆几乎立时就赶过来的人力车。几名干练的年轻人抬走了张先生的尸体和房间内另两名日本人的尸体,并快速伪装了现场。   枪声已经惊动了附近的警察。一名自称房东的人出面向警察证实,房内的租客南田惠子小姐和樱木灵子小姐遭到了抢劫,南田惠子小姐跑进了巷子里,樱木灵子小姐好像被一个路人送到医院去了。   警方很快在巷子里发现了南田惠子的尸体。她的尸体旁还散落着几张纸币。警方判定为抢劫杀人,很快向日本方面递交了报告。   樱木灵子在医院里,在学校老师的陪同下,接受了警方的询问。只是她被吓坏了,而且劫匪是蒙着面的,好像有两三个人,其他的,她实在提供不出来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送走了无可奈何的警察,明诚把一个削好的苹果递给灵子。灵子的脚脖子扭到了,确实需要住院修养一段时间。   “我给你请了可靠的保姆,明天会到。她会照顾你的。”明诚靠在窗边,对樱木灵子道。   落日的余晖映照在明诚英俊帅气的脸上,看得樱木灵子一阵阵甜蜜,也觉得脸红。   房门轻叩,明楼走了进来。   “大哥。”明诚看见大哥,莫名地就有些紧张。   “你去帮灵子小姐买束鲜花来。”明楼吩咐明诚。   “是。”明诚应了,转身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樱木灵子看见明楼也很紧张:“明楼先生,请您不要责怪明诚君,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明楼略摇了摇头,在灵子床前的椅子上坐下。   “你喜欢明诚吗?”明楼很直接地问道。   “是的。我很爱明诚君。”灵子注视着明楼的眼睛,有些羞涩,又很勇敢。   “现在是战争时期。”明楼轻叹了口气:“明诚是一个战士,他也许马上就会离开巴黎,回到战场上去杀敌。甚至也许,会在战场上杀死你的父兄亲人,到了那时,你又该如何自处?”   樱木灵子垂下头,过了良久,她抬起头,看着明楼道:“我爱明诚君,也爱我的家人。他们都在为自己的信念作战。”   “但是我相信,明诚君的信念是正义的,无论他做什么事情,我都不会责怪他。”樱木灵子目光清澈地道:“我会在巴黎等他,等到战争结束,等到他原谅我的家人犯下的错误,等到他愿意让我等他。”   夜幕低垂。明诚开车,偶尔从后视镜中偷偷观察一下明楼的表情。他很想问问大哥和樱木灵子说了些什么,却是不敢。   “你今天的任务完成得不错。”明楼终于开口道:“但是却把诛杀南田惠子的功劳拱手让给了毒蜂的人,我是这么教你做事的吗?”   毒蜂是重庆军统中一个高级特工的代码,他与明楼之间一直明争暗斗,互不服气。   “对不起,大哥,我不知道是毒蜂的人。”明诚心下忐忑。他知道明楼派人埋伏在巷子里接应,所以才会放心去照料樱木灵子,但确实没想到竟然会是毒蜂的人。   明楼并不是一个贪功的人,但是到手的功劳被毒蜂抢去,就另当别论了。毒蜂总是想抢明楼的风头,他也许并不太在乎军统第一特工的头衔,但是这头衔落在了明楼头上,毒蜂就是不服气。   是的,除了巴黎地下党小组组长兼法国地下党联络站站长的身份外,明楼还是重庆方面军统局高级将领,代号毒蛇,绝密行动丧钟计划的执行者。   “你帮我给汪曼春写封信,问候一下。”明楼没有继续追究明诚的失误,吩咐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丧钟行动开始了吗?”明诚有些兴奋,也有些紧张。   “山雨欲来啊!”明楼看看窗外,声音凝重。   “大姐来的期间,一切行动暂停。先过几天安生日子,等明台考试过后再说吧。”明楼微闭目养神,明诚应了一声“是”,驾驶着汽车稳稳地往家的方向驶去。   ☆、第十四章   明台拿了一大笔钱,思前想后的,还是决定去找同学促进会的人。他既然已经答应了大哥和阿诚哥要好好读书,不参与这些活动,他当然要信守承诺。不过,只给他们捐一些活动经费,应该算不上违背大哥和阿诚哥的命令吧。   同学促进会的负责同志对明台的决定表示支持。“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的救国道路,我们不会勉强,但我们随时欢迎你改变主意,重新加入我们。”   明台不由叹气,他想,什么才是自己的道路呢,这分明是大姐和大哥替自己规划好的道路,不走不行啊。   他怕大哥的板子,但是他更怕让大姐伤心。   不过明台到底还是少年人的心性,惆怅了一会儿,便又提起兴致去逛街了,他得给大姐买礼物呢,还得帮大哥买一件。   明台逛了一圈商场,却没有什么合意的东西。他在商场附近吃了西餐,又去马戏团看了表演,下午接着去逛一些精品的小店,终于给他淘到几件还看得过眼的宝贝,又经过筛选,最终选了两样古董,一面菱花铜镜和一柄精致的象牙梳子。   卖古董的老板一个劲儿地夸明台识货,帮着包好了,又吩咐伙计帮忙叫车,把货物放到了车上。明台优雅地付了小费,上车回家。   一直在暗中尾随着明台的两个青年瞧见这小祖宗终于是要回家了,不由都松了口气,这一天,他们俩可是也跟着累够呛。   哪知马车拐过一处街角时,竟遇到了两名抢匪。车夫吓得转瞬就跑没了踪影。   明台很镇静,而且出乎抢匪意料的是,明台的身手竟然很是矫健、敏捷,不过那两名抢匪明显是训练有素,终于将明台制服,想往巷子里拖去。   本是在暗中尾随明台的两个青年不得不出面帮助明台,并最终打跑了抢匪。   明台对两个见义勇为的青年很是赞赏,一面感谢他们的援手之恩,一面诚挚地邀请两人到家中做客。   两个青年神色尴尬,无法推辞,只得帮明台捧了礼物,跟着明台回家。   街对面停着的一辆汽车内,车内的人全程目睹了这场抢劫和打斗。   一个面貌威严的中年人,嘴边挂着冷笑:“一群饭桶,连个没受过训练的年轻人都对付不了。”   “是。我以后一定严格训练他们。”坐在司机座位的是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他回过头来,神色很有些紧张,犹豫了一下,才道:“不过这么一来,毒蛇派来保护他弟弟的人,也暴露了身份,估计毒蛇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了。”   “那是他活该。”中年人说到这里,面上终于有了些笑意。这个中年人,正是毒蜂,真名王天风。   这年轻人是王天风的副官,名叫郭骑云,他也是王天风带出来的徒弟,对王天风忠心耿耿,“不过您为什么非要来惹他的弟弟呢?您不怕他咬您一口。”郭骑云问。   王天风冷冷地道:“他毒蛇用完了我的人,连声谢谢都不说,我当然也要给他送点儿回礼。”   “就是,这毒蛇也太抠了,说好给五百块钱劳务费的,却只给了五十元,分明就是瞧不起咱们嘛。”郭骑云也很不满。   “他那是挑衅。”王天风提高了嗓门:“跟我斗,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郭骑云吓了一跳:“您的意思是?真想带走他的弟弟?”   王天风不置可否地道:“这个明台,倒是个好苗子。至于日后,看缘分吧。”   王天风挥挥手,郭骑云应了一声,启车而去。   明楼和明诚回到家时,客厅里正热闹得很。   明台和两个年轻人聊得热火朝天。   明楼和明诚进来时,看见屋内的景象,都愣住了。   那两个年轻人就更是紧张,几乎同时立起,身体绷得笔直。   明台忙招呼道:“大哥,阿诚哥,你们回来了,这两位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明台说完,又招呼那两个年轻人道:“阿初哥,小四,你们不用太紧张,这是我大哥和我的阿诚哥,虽然他们看着很严肃,但人很好的。”   “阿初,小四是吗?”明楼最先恢复了镇定,话虽然是对两个年轻人说的,目光却是落在明诚的脸上。   明诚很有一种想撞墙的冲动,他不敢看大哥的目光,却是瞪着阿初和小四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回我们家小少爷在一起。”   “阿诚哥,明先生,我们,我们也不想的。”阿初和小四也是又尴尬,又有些畏惧,话说得都不连贯了。   “阿诚哥,你干嘛?我刚才在巷子里遇到劫匪,是阿初哥和小四救得我,你不帮我感谢他们的救命之恩,还吓唬他们做什么?”明台很不满地叫道。   明楼蹙眉道:“遇到劫匪?”   “是啊,大哥,好惊险了呢。”明台劫后余生,没有后怕,反倒有一些小兴奋。   “都坐下说吧。”明楼走到沙发前坐下,明台挤坐到他身侧。明诚没敢坐,阿初和小四就更不敢坐。   “都坐下啊。”明台有些奇怪地看看阿初,再看看小四,然后瞪明诚道:“阿诚哥,你去帮我把水果端出来招待客人嘛。”   明诚强忍了气,道:“好,我去端。”   阿初和小四立刻跟了上去道:“我们帮您。”   明楼问明台道:“怎么回事,你人没受伤吧?”   “当然没有,大哥,你不知道,真得是好险啊……”明台立刻添油加醋地向明楼复述起刚才的惊险来。   阿初和小四随着明诚进了厨房,明诚停步。阿初和小四也立刻停步。   明诚忍不住,一脚踹过去,把阿初踹了一个趔趄,阿初一声也不敢吭。明诚又踹了小四一脚,小四也不敢吭声,两人战战兢兢地看着明诚,眼神是又无辜又冤枉。   明诚用手点点两人,阿初小声道:“是毒蜂的人,来报复的。”   “那你们也不能到家里来啊?以后还怎么执行任务?”明诚低声训斥道。   “你们家小少爷他拽着我们不放手啊……”阿初小声喊冤。   要不是怕客厅里的明台听见异响,明诚早一巴掌拍过去了,阿初和小四更是吓得噤若寒蝉,直往后躲。   “阿诚哥,水果怎么还没拿出来,我都切好了的。”明台已经忍不住跟进来,走到餐桌旁端起一盘水果。这盘水果,他刚才洗净、切好,还没来得及端出去,明楼和明诚就回来了。   “小少爷,我们来吧。”阿初想过去接过水果。   “怎么好意思让你们拿,你们是客人嘛。”明台不给,又对阿初和小四道:“你们不要学阿诚哥喊我小少爷,他那是讥讽我来着。走走走,我们出去吧。”   阿初和小四不敢看明诚,只得和明台出去了。   明台一个劲儿地让两个人坐,还让明楼谢谢人家。   明楼点头笑道:“很好,年轻人做事很有出息嘛,都坐吧。”   阿初和小四僵直地坐下,可是比站着还要难受一百倍了。   “谢谢你们救了我家明台,以后还请多到家里来玩。”明楼很和蔼地道。   阿初和小四和明台的年纪差不多,虽然不如明台长得那般赏心悦目,却也都是眉清目秀、英姿飒爽的年轻人,明台多几个年龄相仿的朋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是。”阿初和小四应了,又习惯性地站起来。   明台不由叹气:“大哥你看你,你都吓到我的朋友了。”   明诚从厨房里出来,不经意地抬手看表。   “我们也该告辞了,太晚了。”阿初和小四立刻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阿初这个后悔,早一点儿离开多好,这回儿真被这位小少爷害惨了。   明台再三挽留,阿初和小四却是执意要走,明台只得恋恋不舍地送了两人离开:“我送他们到大门啊。”明台对明楼和明诚道。   明楼和明诚点头微笑。   房门一关上,明楼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没了,他看明诚,很有些杀气了。   明台送走客人回到客厅,大哥和阿诚还在等他。   明台嘟囔道:“大哥、阿诚哥,拜托你们不要总摆出一副当老师的样子好不好,我的朋友们多紧张啊。”   明楼微微笑道:“好,以后我和你阿诚哥会注意,你和他们很谈得来吗?”   明台高兴地道:“是啊,你不知道,阿初哥和小四的功夫很棒呢。”明台说到这里,又对明诚道:“阿诚哥,我觉得阿初哥的身手不一定比你差呢。”   明诚板了脸道:“身手好有什么用?你可不要再打什么歪主意,免得大姐那里又要数落我的不是。”   明诚上高中的时候,偶遇一位大隐于市的高手,明诚常常翘课偷偷去学武艺。后来被明台发现了,明台也要学,并且威胁明诚,若是不带他一起去,他就把明诚翘课的事情告诉大哥。   明诚无奈,只得也带了明台去学。两人天资聪颖,倒都是学武的好材料。不过明诚学艺刻苦,很快就小有所成,明台是边学边玩,又吃不得苦,成绩比明诚可是差远了。   而且明诚虽然常常翘课,但是在学校的课程却是一点儿也没耽误,照样是科科第一。学校的老先生虽然对明诚时常翘课的行为有所不满,但也觉得强身健体没有坏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是明台那边可就不行了。明台的课业本就是勉强跟着的,他一旦心有旁骛,学校的课业就更跟不上了。他的年级老师在被明台糊弄过几回后,毫不犹豫地到明家进行了家访。   明诚和明台逃课学武的事情,彻底败露。大姐明镜是大发雷霆。她一个劲儿地责怪明诚带坏了明台,还因此连明楼也埋怨上了。   明楼在大姐跟前只能诺诺应错,又将明城叫到自己的书房,狠狠地打了一顿板子,打得明诚三两天都坐不得凳子,并且严禁明诚再去学艺,只好好念书就是。   明楼原本是有意让明城念医科的,只是后来阴错阳差的,明诚和明楼一起学了经济,又一起走上了军事救国的道路。   ☆、第十五章   明台高高兴兴地睡觉去了,明诚跟着明楼去书房,可是满心忐忑。   明楼在书案后坐下了。明诚轻轻掩上书房的门,走到明楼的书案前站直:“大哥,对不起。”   “怎么回事?你的人就是这么办事的?”明楼压着火气问道。   “是毒蜂……”明诚硬着头皮道:“毒蜂的人故意去劫持明台,逼得阿初和小四不得不现身。”   “这个疯子!”明楼气得一拍书案。   明诚略有些埋怨地道:“您那么有钱……您又何必非挤兑他呢?”   “我那是挤兑他啊。”明楼想笑,却又忍住了:“同样是为军统做事,他的人我用不得吗?”   “那您也不至于在信封里装50元钱吧……那不是诚心给他难堪吗?”明诚嘟囔道。   “我乐意。”明楼霸道地道,随即又瞪明诚:“说你的错误,你倒还教训上我了。”   “我可不敢教训您。”明诚只能低头:“是我办事不利,御下无方。阿初和小四我一定重罚。”   “你就没错了吗?”明楼伸手敲敲书案。   “我也该罚。”明诚很是懊恼,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阿初和小四平时看着挺机灵的啊,竟能被明台给拽家里来了,自己果真是教导无方。   “一会儿回屋去,站四个小时军姿。”明楼沉声道。   “是。”明诚乖乖地应。   “还有呢?”明楼继续问。   明诚一时没反应过来。   明楼淡淡地道:“听说灵子姑娘为你挡了子弹?”   “是。”明诚应。   明楼“哦”了一声:“当时的情况,如果灵子没有为你挡那一枪,你怎么办?”   “大哥。”明诚有些冒冷汗。   如果灵子是南田惠子的同伙儿,这一切都是苦肉计,如果樱木灵子不是为明诚挡枪,如果樱木灵子用自己的枪对明诚开枪……   明楼想想都觉得背脊发凉。   明诚想要辩解,却是不敢开口,只低声道:“是我太冒险了。”   明楼站起身,走到书架旁,用手取了戒尺。   明诚既羞愧,又窘迫,他知道大哥是真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明楼拿了戒尺转向明诚,用戒尺指了指书案。   明诚暗暗咬了咬嘴唇,还是俯身趴到书案上。   “你不知道规矩?”明楼没有动,用戒尺点点明诚的腰。   明诚又从书案上起身,立直,他不敢看明楼的目光,只垂低目光道:“大哥,您,您就免我这一次吧,要是被明台撞见了……”   “你还知道害怕?”明楼拿起戒尺,“啪”地抽到明诚的右臂上,一下又一下,隔着薄薄的衬衣,发出清脆的响声,明诚一动也不敢动,咬着牙硬挺着。   “这是第几次了?”明楼拿戒尺点明诚。   “第二次。”明诚痛得直吸气,臂膀上火辣辣的疼。   “你有几条命?可以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冒险?还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明楼恨恨地骂着,戒尺再扬起来,一下下抽在明诚的臀腿上。   明诚尽量挺直身躯,承受责打,一声也不敢吭。   明楼到底还是打着不趁手。   “趴下!”明楼轻喝。   明诚再不敢拧,只得再趴到书案上,明楼举着戒尺,“啪”“啪”地抽在明诚的臀上,腿上,很是用力。   戒尺落下,声音啪啪地,听着响,明楼却觉得不解气,他再用力一下打下来,“咔嚓”一声,戒尺断了。   明诚也愣了一下,他侧头去看明楼,小脸都疼白了。   明楼蹙眉道:“你从哪儿买的戒尺,质量这么差。”   “对不起。”明诚忍着委屈应错:“我再去买。”   明楼用断了的戒尺再打了明诚一下,到底还是不趁手,只得把戒尺扔了。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买?明儿再去多买几根回来吧,备着用。”明楼冷声道。   “是。”明诚低声应道。   “倒是便宜你了,先起来吧。”明楼轻握了一下自己手腕,很久不用这么大劲儿了,手腕子还真有些疼呢。   明诚再站得笔直的时候,疼得有些冒冷汗。   “不许再自作主张,以身犯险。”明楼吩咐。   “是。”明诚应道。   “还有。”明楼打量了一下明诚:“樱木灵子姑娘,只是一个平民,没有受过任何训练,却敢为你舍身挡子弹,她对你,倒真是情深义重。”   明诚有些不知所措,本是苍白的小脸上,竟是有了些绯红,只是应道:“是。”   明楼微蹙眉:“你的态度呢?”   明诚有些紧张,犹豫了一下道:“人非草木,我,我对她……我听大哥的。”   明楼当然不希望明诚是薄情寡义的人,只是灵子的出身实在是个棘手的问题。他看着明诚道:“灵子对你虽然是一片真心,但她毕竟是日本人,你也知道,大姐对日本人是很反感的。”   “是。”明诚应了一声,莫名地又有一丝委屈。   明楼轻叹了口气:“现在的时局如此,但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我暂时安排好了她在巴黎的生活,将来等战争结束了,你和她如果有缘,总有机会再见的。”   “是。”明诚应道。   “回你屋去站军姿吧。”明楼挥了挥手。   “大哥,再站四个小时军姿,天都快亮了。”明诚最怕的就是一动不动、挺得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站军姿了,太辛苦,太累了。尤其是现在,他这胳膊腿都疼得要命。   “那就站到天亮。去站。”明楼的声音不高,但是在明诚听来,就是绝对不容违背的意思了。   “是。”明诚无奈,再道了一声“大哥晚安”,垂头丧气地退回自己的房间站军姿去了。   天气终于持续转晴,多日的阴霾一扫而光。离入学考试的日子临近了,明台也很用功。   他偶尔会和阿初或是小四通个电话,或者经过大哥的允许,也和两个人一起去逛逛街,散散心。   阿初和小四不比明台,虽然年纪相仿,却早已出来闯荡多年,靠自己双手吃饭。两个人的工作很多,能出来玩的时间有限。而且据说老板苛刻严厉,若是稍有差错,便会受责。   关于他们老板的事情。可不是阿初和小四说的,是明台自己品出来的。   因为有次钓鱼的时候,明台瞥见了阿初袖口处手臂上的青紫。   阿初说是不小心摔的。明台却是一眼就辨别出那是皮带抽过的痕迹。   这种伤痕他最熟悉不过了,他可是不止一次在阿诚哥身上看到过,而且,他自己也挨过。那时他刚来巴黎,大哥给他请了一位退休的老教授辅导他法语和拉丁语。   明台厌烦老教授的啰嗦和教导,更不喜欢每天都要学习学习的,便想了个法子捉弄了一下老先生,将他赶走。   这种把戏,明台以前在家的时候也做过,虽然每次也都会被罚,但是明台不怕,不过就是被大姐禁足或最多罚罚跪而已,总归是利大于弊的。   但是这次,明台终于知道什么是后悔了。   老教授向明楼告状请辞后,明楼直接让明诚将他按在客厅的沙发上,解了他的皮带,狠狠地抽了一顿,把明台痛得昏天黑地,要不是阿诚哥护着他,帮他挨了后面那些下,明台觉得自己一定是会被大哥活活打死了。   “戒尺打你都是轻的,皮带抽上来那才叫疼呢。”阿城哥以前就和明台说过,那时明台还不信,这回明台信了。   明台觉得大哥好可怕,而且越来越像军阀,只有军队的长官才用皮带抽人呢,大哥好歹也是经济学教授吧,怎么能这么野蛮粗鲁呢!   明台给大姐明镜发了一封长长的电报诉苦告状。   大姐明镜这个心疼啊。可是也不能不让明楼管教明台吧。思来想去的,大姐给明楼写了一封家信,建议明楼以后再动家法,还是用戒尺更合适更符合他学者的身份吧。   然后大哥果真从谏如流,买了个戒尺放书房了……   明台不但能体谅他们的难处,且深深知道了自己的幸福,身处乱世,有大哥大姐护着,衣食无忧,虽然也会被大姐念,被大哥打……   联络站重建工作也很顺利。明楼捐了一大笔钱,又以明诚的名义也捐了一笔钱。   有了钱,什么事情都办得很顺利。   董书记对明诚完全改观,觉得他有勇有谋又有担当,便是偶尔开会时不小心露出的笑容,也被董书记视为是一种睿智和成熟的表现了。   最主要的是,董书记认为明楼的家长专制作风确实需要改变,他在小组会议上郑重地提出自己的看法,为明诚鸣冤。   虽然这次会议的宗旨就是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的,但是明楼没想到董书记会把矛头指向自己。   明诚微垂了头,假装事不关己。   明楼轻咳了一声,对董书记道:“我平时对明诚同志的要求可能是严格了一些,态度呢,可能是不够和蔼,我检讨,并一定在以后的工作中注意,同志们可以监督。”   董书记对明楼的态度很赞赏,又对明诚道:“明诚同志,你也说说你的想法,你对明楼组长还有什么意见吗?”   “意见我可不敢有,他还不拍死我啊。”明诚心里嘀咕,不过既然这是在小组讨论会上的发言,明诚还是得拿出点态度来。   “我对明楼组长仅有一点小小的建议。”明诚壮着胆子道。   “你小子……”明楼又想呵斥明诚,可是一接触到董书记痛心的目光,只得忍住了。   “明诚同志,你说吧。党内一切言论都是自由的。”董书记鼓励明诚:“我们也需要沟通和理解嘛。”   明诚忍住笑,对明楼道:“您对我要求严格,态度严厉,这我都可以接受,只要您……”明诚犹豫了一下。   明楼忍着气,面色更加和蔼:“明诚同志但说无妨。”   “这可是您让我说的啊。”明诚鼓起勇气道:“只要您别动不动地就要拎着鸡毛掸子收拾我就成!”   明楼强忍住拍明诚一巴掌的想法,从谏如流地道:“我以后一定注意。”   明诚心里这个乐啊,但是却努力作出严肃的表情:“是,谢谢明楼组长。”   大哥言出必行,不论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他既然答应了,多半就不会反悔。   况且,明诚确实觉得在党内同志面前被大哥拎着鸡毛掸子教训有够丢脸的,所以趁此提出要求。   董书记非常满意今天的党小组会议成果,又读了一会儿党章、语录,宣布结束会议。   明诚开车,和明楼一起回家。   明楼上车没说话,明诚也没吱声,只是车刚开出去,明楼就从后面给了明诚后脑勺一巴掌:“还反了你了。”   明诚缩了一下脖子,从后视镜看明楼,瞧见大哥的脸上带着笑容,他也笑了。   ☆、第十六章   收到汪曼春回信的同时,明楼也收到了汪芙蕖邀请他到上海新政府任职的邀请函。   汪家本与明家是世交。只是到了明楼父辈上,汪家背信弃义,意图吞并明家家产,气死了明父,明家与汪家彻底决裂。   明楼本与汪家大小姐青梅竹马,家族的仇怨沿祸到两个年轻人身上。   明家大姐明镜嫉恶如仇,对汪家人恨之入骨,她不同意明楼与汪曼春交往,一顿家法将明楼打得死去活来,又以死相逼明楼,逼迫明楼与汪曼春分手,并将明楼送往国外读书,以断绝两人的联系。   明楼不忍自己唯一的亲人因为自己的爱情失去生命,违心答应了大姐的要求,斩断情丝,去国外读书。   但是明楼在心底并没有放弃这段感情。他想,如果时间没有改变自己,也没有改变曼春,那他们,最终还是会在一起的。   明楼在巴黎时,曾与曼春有书信往来。但是曼春的个性张扬,竟拿了明楼写给她的信去明镜跟前炫耀。   明镜带着明家的家法赶到巴黎来,险些打断明楼的手,严命明楼再不得与汪曼春有任何书信往来。   明楼养好了手伤,和明诚进了军统的特务培训班。经过三年地狱般的磨砺,明楼表面看起来,依旧是风度翩翩、文质彬彬的学者,而他的心,则淬炼成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   他代号毒蛇,一如他的人,杀伐果断,心狠手辣,赶尽杀绝,不留余地。只是在他的心底,依旧有一份柔软,留给他的家人,他所爱的人。   不过,在这三年里,汪曼春也变了。她从一个善良的小姑娘,变成了中统局的特工,一个杀手,一个比男人还要心狠手辣、手段残忍的刽子手。   最可怕的是,她竟然和她的叔父一起,投靠了日本人,进了臭名昭著的七十六号,专门残害残杀爱国志士。   这消息传到明楼耳中时,明楼几乎不敢相信,这个被视为蛇蝎一样的女人,是他曾经认识并深爱的那个女人。   那一晚,明楼喝得酩酊大醉。他是一个很自制的人,他从不曾醉过。但是这一次,他放任了自己。   他觉得是自己把汪曼春害成这样的,当年,是因为自己的背弃,才让汪曼春变得冷酷和残忍,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能换回当初的纯洁和美好,一切都不复存在了,是他亲手毁了那些美好。   明诚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失态的大哥,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大哥,如何规劝。他只能陪着大哥一起喝酒,看着大哥喝醉,胡言乱语,伤痛欲绝,他在旁默默地照料。   第二天太阳升起来时,明楼在床上看见外面的阳光,还有趴在床头睡熟了的阿诚。   阿诚的一侧脸上还青紫着。那是阿诚试图阻止明楼喝酒时被打的。   明楼唤醒阿诚,让他回房间去睡。   阿诚担心明楼,那样忐忑,那样惊慌,那样无助。   “大哥没事了。去睡吧。”明楼微笑着,轻拍明诚的背,一如小时候,明楼安慰自噩梦中惊醒的明诚:“去吧,有大哥在呢。”   明诚安心了。他知道,以后,汪曼春这个名字,再不会对大哥造成任何的伤害了。   明楼对敌人残忍,对自己也一样,对自己的爱情也一样。   偶尔地,明楼依旧会让明诚代他给汪曼春写信,随便写一些风花雪月的事情。   “七十六号,上海站。”明楼和明诚说:“有时候做事,必须要放长线。”   是不是从很早以前,明楼就谋划着什么,明诚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大哥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不会错。   好比这次,明楼只让他给汪曼春写信,明诚就只给汪曼春写信,依旧是无关痛痒的风月,不过,却意外地收到了汪芙蕖的回信。   此时的汪家,已是上海政治和经济界炙手可热的名门望族。汪曼春坐上了七十六号的第二把交椅,她的叔父汪芙蕖,更是深得新政府的信任,身居要职,位高权重。   “是时候回上海去了。”明楼看着汪芙蕖的信,淡淡地道。   “汪曼春的信里写什么了?”明楼问。   明楼当年答应大姐,再不给汪曼春写信,也决不看汪曼春写给他的信,他一向信守承诺,所以,写信的活儿交给明诚,读信的事情,也是明诚来做。   明诚当然不敢违抗大哥的命令,不过,他也常有疑虑,这样的行为将来若是被大姐发现了,罚下来的板子是谁来挨呢?   “汪曼春的信里还是那些话,她很想你。另外,她又交了个新男朋友,好像还不错。”明诚汇报道。   “好,信烧了吧。”明楼无所谓地道。   “是。”明诚应道,拿出火机,将汪曼春的来信点燃了。   “大哥、阿诚哥,你们在屋里烧什么呢?”明台忽然从门外进来了。   “怎么不敲门?没礼貌。出去。”明楼轻斥。   “哦。”明台嘟了嘴,只得又退出书房外,敲门。   明楼这才扬声道:“进来吧。”   明台推开门,人却不进来,只对明诚道:“阿诚哥,明天大姐的飞机几点到啊?你带我一起去接好不好?”   “你明天不是有考试吗?”明楼问道。   “只是预考而已,一会儿就完事儿了嘛。”明台笑嘻嘻地道:“大姐不知道多想我呢,要是下了飞机没看见我,一定会失望的。”   “好,阿诚,那你就明天接了明台一起去接大姐吧。我这里有个研讨会,不方便请假。”明楼一边把汪芙蕖的信放到抽屉里,一边道。   “是。大哥。”阿诚应道。   明台在家准备考试的东西,电话铃响了。   “喂,阿诚哥,你不是送大哥上班去了吗?”明台接起电话。   “嗯,今天大哥有个会议,我也没有特别的工作,我回去接你。”阿诚心情很好,说的话也特别和蔼。   “谢谢阿诚哥。”明台很高兴。   其实他本可以一早就搭大哥的车去学校的,然后在图书馆复习一会儿,就可以去参加考试了。可是明楼不许。明楼让明台自己坐电车去。   明台虽然有些怨念,却是不敢违抗大哥的命令。尤其是大姐不在跟前的时候,明台觉得,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阿诚的车开到公寓大门前,明台已经在等候了。明台绕到驾驶室车门旁,拉开车门对阿诚道:“阿诚哥,让我开一会儿呗。”   “不行。”明诚拒绝。   “就开一小会儿,这附近也没什么人的。”明台耍赖:“阿诚哥你对我最好了,就答应我这个小小的要求呗。”   明台会开车,但是开得不好。在国内的时候,一些世家弟子都以开汽车为时尚,明台自然也是有风跟风。不过大姐明镜并不支持明台的这种想法,小孩子开什么汽车呀,多危险。   而且,明台的亲生母亲就是被一辆汽车撞死的,明镜从心里对汽车有一种反感和恐惧感,她不希望明台冒任何的危险。   “去后面坐好。”明诚对明台道,虽然面色很和蔼,语调却是没得商量的。   明台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碰”地关上明诚的车门,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阿诚哥用不用这么小气啊,难道开一下就会开坏了吗?”明台嘟囔。   “考试的东西带齐了吗?”明诚不理明台的抱怨,将车稳稳地开出去。   “带齐了。”明台无精打采地答道,目光看向车外一排排金色的梧桐。   “给大姐的礼物也带了吗?”明诚又问。   “带了。”提到大姐,明台的兴致又高起来,他把头往前探到明诚头侧:“你给大姐准备了什么礼物啊?让我看看。”   “没什么特别的礼物,只是一瓶香水罢了。”明诚道,又嘱咐明台道:“你坐好了,别磕着。前面的路有点颠簸。”   明台往后坐稳了,对明诚道:“还买什么香水啊,明家香的香水是最好的香水了,大姐不用自己家的香水,还用什么法国的香水吗?”   明诚道:“我就喜欢送这个。”   “阿诚哥,干脆你把这香水送你女朋友得了。”明台笑嘻嘻地道。   明诚一脚刹车踩过去,把明台晃得直嚷嚷:“你干嘛啊,阿诚哥,头都给你晃晕了,一会儿我怎么考试?”   “不许在大姐跟前提起灵子的事情,知道吗?”明诚回过头来,警告明台。   “怎么了,找个日本女孩子做女朋友,怕大姐骂你啊?”明台借机威胁明诚:“大姐可是最反对日本人的,就是大哥同意了,大姐也一定不会同意的,阿诚哥,你要当心了。”   “我的小少爷,你到底是站哪边的?”明诚有些无语了:“你不是说支持我的吗?”   “我支持你有什么用,你总是支持大哥的,所以我现在学聪明了,”明台笑嘻嘻地:“我只和大姐一条战线的。”   “要是敢胡说八道,后果你是知道的。”明诚不再理明台,转身回去,继续开车。   “等大姐来了保护我,我才不怕你和大哥呢。”明台还嘴硬,不过心里却是打小鼓,大姐毕竟是不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多,阿诚哥要是想收拾自己,机会多多啊。   “阿诚哥。”明台想明白了,立刻又换成一副笑脸:“只要你让我开一小会儿车,我保证在大姐跟前一句话也不乱说的。”   “就那么喜欢开车?”明诚的面上不由含了笑意。他当然能理解明台的心情。他第一次开车的时候还没明台大,真是觉得又刺激又兴奋的。   那时大哥刚买了新车,不许明诚随便动。可是明诚就是觉得好奇和新鲜。   又一次,他趁着大哥午睡,偷偷把车开出去兜风,哇,那感觉实在太棒了。   不过,接下来的感觉就十分糟糕了。明诚把明楼的第一辆爱车直接开进了护城河……   那也是一个晴好的天气。睡醒后的明楼正在喝下午茶。浑身湿透了的明诚跑回家,小心翼翼地向明楼禀告:“大哥,车掉进护城河了,我以为我能开过去呢……”   “你怎么爬上来的?”明楼问。   “正好有个游泳队在河边训练呢。”明诚也很后怕:“他们把我拉上来了,但是车沉底了……”   明楼当时就暴怒了:“你想死,你告诉我一声,我打死你,不用你自己去作死。”   可以想见,明诚挨的那顿暴揍有多惨烈,现在想起这件事,明诚还觉得身上的某个部位隐隐作痛呢。   ☆、第十七章   明台去参加考试,明诚将车停在了学校图书馆旁的停车场上。   “明诚君。”樱木灵子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后,轻轻对明诚挥手。   明诚的脸上带着笑意,对灵子点点头。   “我今天有课呢。”灵子用英语和明诚对话。虽然灵子知道明诚会说日语,可是她不想说,她觉得不礼貌。   明诚走过去,站在树下,对灵子道:“这几天大姐会从上海来,我可能会忙一些。”   “你的姐姐吗?”灵子问:“是不是像明楼教授一样和蔼?”   “我大哥和蔼吗?”明诚忍不住笑,还是点头道:“是的,大姐人非常好。长嫂如母,其实,她更像是我们家的家长一样。”   “哦。”灵子的脸红了。   明诚觉得有些遗憾:“你知道现在的时局……我大姐非常不喜欢日本人。”   明诚这样说,对灵子有一丝抱歉。灵子摇摇头道:“这些我都懂的,明诚君,我等以后再见大姐……我现在正在学说中文,还有学做中国菜。”   “很乖。”明诚夸赞道。   灵子的脸有些红,更有一份甜蜜和欣喜,她对明诚弯腰行礼道:“明诚君,我得去上课了。”   “好。”明诚对灵子挥挥手,目送灵子轻盈的身影转过校园中那一片金色的梧桐,片片落叶飞舞,美景如画。   “阿诚哥,你假公济私哦,来看你女朋友?”明台忽然从明诚的背后跑出来,眺望着樱木灵子的背影。   “这么快就完事了?”明诚打量明台:“不是又让教授撵出来了吧?”   “我怎么敢……你和大哥还不扒了我的皮啊。”明台仄仄地道:“只是安排考试座位,交代注意事项而已,当然快了。”   “你记清楚些,别像上次似的,再走错了教室。”明诚提醒着明台,两人一起走到车子旁边。   “阿诚哥,我想开车。”明台再次提出要求。   “那也不能在校园里开。”明诚终于是松了口。   明台大喜,忙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的位上,对也坐进车内发动车子的明诚道:“说话算数,一会儿到了人少的地方就让我开。”   “只能开一会儿,不许开太快。”明诚叮嘱道。   “是,遵命!”明台高兴地应道。   往机场去的路上,有一段路是刚修的柏油路,而且车辆很少。明诚又嘱咐了明台一遍,终于让明台摸上了方向盘。   “太好了。我早就想开这车了。”明台摸着方向盘,又调调后视镜,满心欢喜。   “不许告诉大姐,大哥那儿也不能说。”明诚叮嘱明台。   “知道。”明台迫不及待地发动车子,一脚油门踩上去,车子猛地窜了出去。   “你慢着点。”明诚有些后悔,自己好像不该纵着明台的。   “男人天生会开车的。”明台一边开车,一边和明诚炫耀:“你瞧,我现在不是开得很好嘛,要是多练练,一定会开得更好的。”   明诚附和道:“是,是,是,我们家小少爷这么聪明,当然开得好。”   明台扭头对明诚道:“怎么样,阿诚哥,对我刮目相看了吧?”   “你看着路。”明诚用手把明台的头推正。   “那么紧张干什么?”明台毫不在意,又把头扭了过来。   “嘀……”一阵急速的喇叭声传过来,前面弯道处忽然出现了一辆汽车,迎面与明台的车撞了过来。   “小心。”明诚急忙用双手拉住方向盘,向外急急地打了小半圈,两辆车几乎是贴着开了过去,然后才一脚踩了刹车,将车停稳。   对方的车也及时停了下来,两辆车的外视镜同时被撞断了。   “啊!”明台忍不住一声惨叫。   明诚的心跳差点让明台吓停了:“明台,你怎么了?”   “阿诚哥,你踩了我的脚了。”明台夸张地叫起来。   明诚忙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脚踩在明台的脚上呢,他慌忙移开脚,却是抬手用力给了明台后脑勺一巴掌:“作死啊你?让你好好看路不听。”   “大小姐,您没事儿吧?”旁边的车辆内,坐在后车座上的两名女子也是惊吓不浅。车夫正在一个劲儿地道歉。   “我没事儿,阿香,你要不要紧啊。”明镜扶着自己的额头,问吓得面色惨白的阿香。   “我没事儿,大小姐,我就是,要吐了……”可怜的阿香,坐飞机都已经晕了个半死,坐车又吓了个半死,可真是太惨了。   阿香推开了车门,明镜也推开了车门。   明台用手揉了揉头,不服气地道:“明明是那辆车的错嘛……大姐!”   “喊什么大姐?”明诚抬手又是一下。   “我是说真的,是大姐。”明台高兴地推开车门,朝刚推开车门走下车的明镜扑了过去:“大姐,我是明台!”   明诚推开车门下车去,明台已经扑进了大姐明镜的怀抱。   “大姐。”明诚也愣住了。   明镜这次来法国,还带了家里的佣人阿香一起来。她们乘坐的飞机本该是一个小时后才到的。   但是在转机的时候,明镜遇到了与明家生意往来非常亲密的一个银行家,就搭乘他乘坐的专机提前到了。   “本来想给你们一个惊喜的,但是想不到,你们倒先给了我一个惊吓。”明镜的脸色沉下来了。   “对不起,大姐。”明诚的心砰砰地跳,倒觉得比方才险些撞车还要紧张了。   阿香已经吐无可吐,歪倒在副驾驶座位上,昏昏欲睡。明台坐在明镜身边一声也不敢吭。   明诚开车,手很稳,心里却是呕得要命,自己怎么就这么不会办事,这时候让明台开得什么车啊。这可好,大姐刚来,就把大姐气成这样,大哥那里肯定是交代不了了。   回到公寓时,明楼还有回来。明诚和明台都觉得松了一口气。   明诚搬行李,让阿香先去客房里休息。几天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大姐明镜的房间,当然是挨着明台的房间布置的。   “大姐,别生气了。我错了。”明台把大姐扶到沙发上,小心翼翼地道:“我可想您了。”   “你啊,你是想我,还是想气我啊?在家的时候怎么和你说的?不是让你在巴黎好好读书,听你大哥的话,你可倒好,还敢偷偷开车了?这要是撞坏了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明镜想起刚才的情形来,还觉得手足发凉,用手点了明台的额头,恨恨地道:“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大姐,我真的错了,我以后不开车了,行吗?”明台在明镜身边蹲跪下来,抬头看明镜。   明台身量颀长,便是蹲跪在那里,也与明镜坐着一边高了。   “你看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注意自己的安全。”明镜又是心疼,又是气怒:“我不在你跟前,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   明诚放好了行礼,沏了茶,端给大姐。   “还有阿诚。”明镜立刻把矛头对准了明诚:“你是怎么当的哥哥?你怎么可以让明台去开车呢?那么危险的事情,也是他能做得的?”   “对不起,大姐。”明诚立在一侧,垂头应错。   “我让明台到巴黎来,以为你和你大哥能好好看着他,你们可倒好,就是这么看着他的吗?”明镜不依不饶。   “大姐,是我自己要开车的。”明台小声解释道。   “你不许说话。”明镜瞪明台:“你给我跪好了。”   完了,大姐的火气更大了。明台只得端端正正地在大姐跟前跪好:“大姐,我都知道错了,您别生气了。”   “阿诚也跪下。”明镜冷冷地道。   明诚屈膝,原地跪下,背脊挺直。   “在巴黎待久了,家里的规矩都忘得差不多了是不是?”明镜放了茶,继续骂明诚:“明台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刚才那是有多危险啊?幸亏菩萨保佑啊,明台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让我怎么活啊?”   “是我错了,对不起,大姐。”明诚只能应错。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明台的错,在大姐那里永远是自己的错。   “大姐,你别骂阿诚哥了。”明台虽然不想让大姐骂自己,可是也觉得大姐这么骂阿诚哥不公平:“阿诚哥也不想让我开车的,是我硬磨他的嘛。”   “他要是真不想让你开,就该一直不让你开,你怎么还是开上了?”明镜训斥明台:“你才多大的年纪啊?还学人开车,你的书读好了没有,学那些乱七八糟的有什么用?”   “开车怎么就是乱七八糟的了?”明台梗着脖子道:“那也是一门技术好不好,那是时尚!”   “你看你,你还有理了呀?”明镜更生气了:“阿诚,你看看,明台都跟你学会什么了?不让他好好学习,竟教他这些东西?”   “大姐,”明诚也来气了,他腾地站起来:“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做得不对,我不应该让明台开车,但是我也让明台好好学习来着,我也没教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大姐,你别冤枉我。”   “什么?”明镜想不到明诚敢如此顶撞自己,她也站了起来:“我怎么冤枉你了?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骂你一句,你还不愿意了?”   明诚心道,您那是骂我一句吗?您那都快骂了我半个钟头了。   “反正不是我的错。”明诚冷冷地道。   “你……”明镜指着明诚:“你想造反啊你!”   “谁想造反啊?”明楼清朗的语音传过来,所有人的神色都不由一变。   明楼推门进来,已是扫清了客厅中的形势,他放下公文包,快速走到明镜身侧,欠身道:“大姐,您来了。”   明镜气恼地看了明楼一眼:“明知道我要来,你还这么晚才回来,明大教授很忙吗?”   “今天是有一个重要的学务会议,脱不开身。”明楼语气诚恳地道:“大姐,对不起,明楼没有亲自去接您,让您生气了,您快坐,明楼好好给您陪个不是。”   明镜略消了气,又坐了下去,只是面色还是很冷:“明大教授忙于公务,我又有什么气可生,只是你不去接我也倒罢了,又何必非让人去气我呢。”   明楼略蹙眉,回身看了看跪着的明台,明台立刻缩了缩头,小声道:“大哥,我错了。”   明楼的目光落在明诚身上:“你们俩个胆子不小,连大姐也敢气了?”   明诚不敢看大哥的目光,屈膝又跪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kelly、蝶依梧、依枝梅、Flowers情调、葡萄六月、我家小少爷萌萌哒小朋友送雷,让你们破费了。本来是想3万字完结的,这也写了5万字了。为了感谢大家的支持,所以再多加几个情节,希望大家喜欢。   ☆、第十八章   “大姐,您别生气,您这一路来也累了,不如先吃饭吧。等吃过饭,我收拾他们两个给您出气。”明楼在旁边的沙发坐下来,对明镜道。   明镜赌气道:“要吃饭你去吃,我可吃不下。”   “那好,先断案。”明楼顺着大姐的意思道:“先收拾这两个小东西?”   明镜不说话。   明楼问明台道:“怎么回事,你先说吧。”   明台抬头,看看大姐,再看看大哥:“也没什么大事儿,我就是开了一下车,没开好……正好被大姐看见了。”   “什么,你还敢避重就轻呀?那是没开好吗?那是差点撞车啊,后视镜都撞断了呀,多危险呀!”明镜的声音又高了。   “我错了。大姐你罚我吧。”明台立刻垂头。明台觉得真只是一点儿小事儿,意外而已嘛,大姐一定要这么揪着不放吗?   “你那是认错的态度吗?”明楼的声音也提高了:“大姐是担心你,你不知道?”   “对不起,大姐,让你担心了。”明台忽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明镜。   明镜的心立时就软了:“好在没出什么大事儿,下次可不许再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了。”   “嗯。”明台点头。他的腿都快跪断了。   “阿诚又怎么回事?”明楼看明诚。   “大姐觉得阿诚哥不该同意我开车,就骂阿诚哥了。”明台替明诚说道。   “他不该骂吗?”明楼略提高了声音。   明台不敢吭声了,心道,阿诚哥,我也没法子了,我该说的也都说了,你再被骂可不关我的事情了。   “你是怎么看的明台?他才多大,你就敢让他开车?当初我是怎么教训你的,你不记得了?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明楼训斥明诚。   明诚这委屈真是无处诉了。   “对不起,大哥。对不起,大姐。”明诚低头认错。   “光知道对不起有什么用?家里的规矩都当摆设吗?”明楼站起来:“大姐,您带鞭子来了吗?”   “我好好地,带那个干什么?”明镜瞪明楼。   明楼心道,您以前不是带来过嘛。   “你去楼上拿戒尺。”明楼吩咐明城。   “是。”明城用手扶了一下膝盖,站起来。   “等等。”明镜有点儿心疼了:“你让阿诚拿戒尺干什么?你想打谁啊?”   “打阿诚,还有明台。”明楼蹙眉道:“这两个小东西不听教训,害大姐担心,惹大姐生气,不重重教训怎么行。”   “大姐……”明台吓得,立刻就想往明镜腿旁边躲。   “你还敢动?”明楼呵斥明台,又看明诚:“还不去拿戒尺?都给我拿来。”   明诚不敢迟疑,应了一声是,转身去了楼下的小书房,很快拿着三根长长的竹板子出来了。   明镜惊讶地看着明诚手里的“戒尺”:“怎么准备了这么多?”   “戒尺的质量不好,容易折。”明楼解释道,然后示意明诚把戒尺放到他面前的理石沙发桌上。   明诚弯腰将戒尺放好,人又跪了下去。   明楼伸手拿起一柄戒尺,对明诚道:“刚才你是不是顶撞大姐了?”   明诚看了看大姐,垂头道:“阿诚知错。”   明楼扬起戒尺,就往明诚肩头落去。   “等等。”明镜瞧明楼真要打明诚,忙高声叫停。   “你还真打阿诚啊。”明镜瞪明楼。   “嗯。”明楼理所当然地应道:“大姐是我们家的长辈,家长,敢惹家长生气,就是不孝。必须重重地打。”   “谁说他惹我生气了?”明镜立刻改口:“犯错的是明台,又不是他。”   “那我先打明台。这小东西,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明楼拿着戒尺又比划明台。   “哎呀,明台也吓到了的,你不安慰他,你还打他干什么。”明镜又护着明台:“行了,你先给我把戒尺放下好不好呀。”明镜抬手,从明楼手里抢走了戒尺。   “大姐,您不用心疼他们,若是不好好教训他们,都造反了。”明楼劝明镜。   “我看想造反的是你。”明镜拿着戒尺不轻不重地抽了明楼一下:“要说有错,也都是你的错,你这个大哥是怎么当的?让你在巴黎看着他们两个,都把他们纵得翻天了。”   “大姐……”明楼觉得冤枉,可是绝对不能解释,他立刻应错:“是,都是我的不是,是我没教好他们两个,大姐说的对。”   明镜把戒尺扔到桌案上:“你呀,不要动不动地就拿着皮带、戒尺的打他们,你是军阀还是法西斯啊?你应该多跟他们讲讲道理的呀。”   “是。”明楼态度端正:“我以后一定注意。”   “阿诚以后也给明台做个好榜样。”明镜吩咐明诚。   “是。”明诚应道。   “以后明台不许再开车了,等你长大了再开。”明镜又吩咐明台。   “是,大姐,我以后不敢了。”明台看着大姐,手却一个劲儿地揉腿:“大姐,我的腿都快折了。”   明镜又瞪了一眼明台,到底还是心疼:“都先起来吧。这次就饶过你们,下次要敢再犯,一定让你们大哥打你们的。”   明台听了赦令,忙往沙发上爬:“大姐,我的腿真要断了,你快帮我看看吧。”   明楼看了明诚一眼,明诚这才敢站起来,勉强站稳了,对明楼道:“我去做饭。”   明楼点了点头:“做些大姐爱吃的。”   “是。”明诚应。   明镜帮明台看腿,明台想起来,准备的礼物还没给大姐呢。明镜直说不着急。   阿香也从房间里出来了,给大少爷明楼见礼,又见过小少爷。   明镜吩咐道:“阿香,你好些了没有?若是好些了,就去厨房帮帮阿诚。”   “是,大小姐,我去帮阿诚少爷。”阿香应了,准备往厨房去。   明楼站起来道:“阿香去帮大姐先洗点水果来,我去厨房看看吧。”   明镜笑道:“怎么,我们明大少爷要亲自下厨啊。”   “大姐来了高兴嘛。”明楼笑道:“明台好好陪着大姐,不许往大姐身上蹭。”   明台对明楼扮个鬼脸,仍是跟大姐腻着。明楼无奈,有了大姐在,这小东西就敢公然违抗自己的吩咐了。   厨房里,明诚手脚麻利地准备着晚餐,客厅里传来大姐和明台欢乐的笑声。   明楼进厨房来,明诚停下手里的动作,看明楼。   “做你的饭,我打下手。”明楼挽了袖子。   明诚拧开水笼头,明楼洗手。   明诚又递毛巾给明楼,再关上水笼头,接过明楼手里的毛巾,搭好。再端给明楼一杯茶,然后又去切菜了。   明楼端着茶抿了一口,走到明诚身侧道:“茶沏的正好。”   明诚没吭声,又开始洗蘑菇。   “准备做几个菜啊?”明楼打开锅盖,看看里面的糯米鸡,已经炖得差不多了。   糯米鸡明诚早上出门时就用小火熬上了,现在正好。   “时间太晚了,就炒两个热菜,切一个凉菜,煲了个汤,还有大哥上次买的鱼罐头,装一盘,行吗?”明诚问。   “行。今儿先这样吧,明天再多做几个。”明楼喝了口茶。   明诚过去拎了壶,给明楼的茶杯续水。   明楼看着明诚道:“这不是挺会来事儿的吗?怎么大姐就哄不好?”   明诚放了水壶道:“我笨手笨脚的,当然伺候不好大姐。”   明楼用手点点明诚的脑袋:“敢有一句惹了大姐生气,等我收拾你吧。”   毕竟是多日不见,亲情浓厚。饭菜端上来的时候,明镜早就忘了刚才的气怒,一个劲儿地夸明诚能干,短短的时间里倒能做出这么一桌丰盛的菜肴来。原本她一直担心兄弟三人不请帮佣,怕明台是要受苦的。   “想不到明诚的手艺还可以嘛,做得这些菜蛮像样子的。”明镜高兴地夸赞道。   “天天都要做饭,手艺当然练上去了。不光是阿诚哥辛苦,平日里我也都是帮忙一起做的。”明台借机诉苦:“多耽误我宝贵的学习时间啊。”   “呀,明台也会做饭啦?”明镜又心疼又高兴,又对明楼道:“我把明台送到巴黎来,就是来给你们做饭的吗?你倒是挺会使唤人的嘛。”   “大姐,我哪敢使唤他啊……再说了,做的饭他不吃吗?”明楼无奈,大姐宠明台真是到一定地步了。   “以后还是请个帮佣好了,只帮你们做做饭,明诚和明台都不用那么辛苦了。”明镜建议道。   “是,听大姐的,过几天,就请个帮佣来。”大姐明镜的话,明楼基本都是无条件赞成的。   “阿诚,你也多吃点菜,个子长得那么高,人都瘦了。”明镜一边给明台夹菜,一边嘱咐明诚。   “是,大姐。”明诚应着,却是用公筷帮明镜夹了一条鸡腿过去。   明镜却又把鸡腿夹回给明诚:“两个鸡腿呢,你和明台一人一个吃正好。”   “谢谢大姐。”明诚准备啃鸡腿,看见明楼正瞧着自己碗里的鸡腿,便想把鸡腿夹给明楼。明镜拦下道:“你吃,你大哥不爱吃。”   明楼是最爱吃鸡腿的好不好,明楼只得对明诚道:“你吃吧,我吃蘑菇就行。”   吃过晚饭,阿香去收拾碗筷,明台和明诚端了水果和茶上来,姐弟四人聊聊家常,不知不觉便到了深夜。   明楼请大姐先去休息,反正这次明镜来,也要待上几天的,别累着。   明台吵着要和大姐一起睡,明楼轻斥道:“你也不是小孩儿了,自己睡,让大姐好好休息。”   明台嘟囔道:“一会儿说我是小孩儿,这不让碰,那不让动的;一会儿又说我不是小孩儿了……我到底是大人还是小孩儿啊?”   明镜被明台逗笑了,瞧着比自己都高一头的弟弟,突然觉得,明台真是长大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爱你们。么么哒。加更一章。   ☆、第十九章   明楼回书房,明诚也跟了进去。   明楼在椅子上坐了,明诚就去旁边书架上取了戒尺过来,递给明楼。   明楼看了看明诚:“怎么,你又闯了什么祸?”   明诚低声道:“我不该顶撞大姐。”   明楼接过戒尺,明诚犹豫了一下,问明楼道:“您想怎么罚?”   明楼拿着戒尺站起来,缓步走到明诚跟前:“大姐来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许惹大姐生气?”   “说了。”明诚低声应,身体绷得笔直。   “不敬尊长,明知故犯,该怎么罚,你不清楚?”明楼看了看手里的戒尺。   还是两片竹板捆在一起的,虽然做工精致,毕竟是不如上海家里那块从老宅传下来的紫竹戒尺。这种戒尺打到肉上,倒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却是会啪啪作响。   “大,大哥……”明诚窘迫得满面通红,手足无措:“我都长大了,参加革命了……”   “不用你提醒我你党内同志的身份。”明楼伸手,拍了明诚脑袋一下。   “阿诚不敢。”明诚心虚地道。   “在家里守着大姐,这得算家事。”明楼淡淡地道:“明家规矩,弟子犯错受罚,就不用给他留情面。若是敢狡言抗刑,责罚加倍。”   “大哥,我知道错了。”明诚当然知道明家责罚弟子的规矩,虽然大哥很久不曾摆出阵仗,但他毕竟是自小守着那些规矩长大的,哪敢或忘。   “我去楼下搬条凳。”明诚转身想出房门。   “回来。”明楼轻声道:“不用那么麻烦。”   明诚转身回来,看了看明楼的书案,只得咬牙动手去解自己的皮带。   俯身趴到书案上时,西裤滑落到脚踝,明诚觉得自己的脸热得都能烤地瓜了。   明楼瞧了瞧手里的戒尺:“怎么打你能不出动静呢?”   明诚也愣了。他挨打时,向来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的。不过板子落到肉上的声音,应该很响。   明楼用戒尺点点明诚翘在桌案上的臀峰,明诚不自觉地就绷紧了神经。   “行了,起来吧。知道规矩就好。”明楼忍着笑意道:“再把大姐惊动了。”   明诚嗖地起身,快速地整理好了衣衫,很有些气恼地看了大哥一眼。   明楼训他:“忍着没打你,你倒来脾气了吗?”   明诚不敢委屈了,低头应道:“阿诚不敢。”   明楼把戒尺递给明诚:“跪下,举着。”   明诚的脸有些红,依言接过戒尺,屈膝跪下,把戒尺举高,脸就更红了。   “大姐宠着明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小就那样。”明楼轻叹了一口气:“当年明台的生母,是为救大姐和我的性命才会惨死街头。大姐对明台的丧母之痛,十分愧疚。所以,才会对明台格外疼爱。”   “是,我知道。”明诚低声道:“我能理解。只是有时候……我还是,觉得委屈。”   明楼不由失笑:“你呀,也真好意思说出口。”   明诚不说话了。   “阿诚。你要记住,大姐是大姐,但也是女人。大姐为这个家付出太多了……我们是家里的男人,我们不仅要尊敬大姐、爱护大姐,更要体谅大姐,保护大姐。”明楼缓缓地道。   “是。”明诚应。   清晨,明楼是被一阵饭香香醒的。大姐明镜和阿香在厨房忙活着,一向爱睡懒觉的明台难得地早起,跟在明镜身边各种添乱。   “大哥早。”明诚正往餐桌上摆食物。   “早。”明楼和明诚打过招呼,走到厨房门口:“大姐亲自下厨啊?”   明镜正给明台手里的汤碗里舀汤,对明楼道:“你快坐下,尝尝我的手艺,我特意带了材料来,给你们做家乡菜呢。”   “是,谢谢大姐。”明楼又嘱咐明台道:“你小心端汤,别洒了。”   “大姐煲的汤,我才舍不得洒呢。”明台满脸的甜蜜,和大姐一起走出来。   大家坐下吃饭,这顿早饭很丰盛,大家吃得其乐融融。   今天明台有考试。明楼和明诚都有教务会议。明楼本想让明镜在巴黎转一转的,可是明镜却想去陪明台参加考试。   明楼劝说明镜无效,只得让明诚开车,载着他们姐弟四人一同去学校。   明台对今天的考试信心满满。明镜也很高兴,待明台进了教室,她就在一处草地旁的长椅上坐下来,等明台。   明楼和明诚去开会,暂时和明镜告别。   明镜对明楼道:“等明台考完试,我要领他去街上买些东西,你和阿诚忙去吧,不用等我们。”   明楼点头应是:“今天的会议是本期的最后一次学务会议,时间可能会稍长一些,我和阿诚怕是赶不及回去陪大姐吃午餐了。”   明镜笑道:“那是最好,中午我和明台去外面吃大餐。”   学务会议冗长,各位教授都要做学务报告。还要对助教进行教务考核。   在座的教授几乎皆是白发长者,似明楼这般的青年才俊,简直是凤毛麟角。而似明诚这般年轻有为的助教,更是仅他一人而已。   明诚的报告很精彩,对目前时局和经济形势都有独到见解。但是一名老教授因与明诚意见相左,竟以中日之战为题,对明诚的报告可行性提出质疑。   这名老教授虽然学识渊博,为经济界的翘楚,但是在政治倾向上却有些偏颇,有强烈的法西斯情结。   明诚早就鄙薄他的为人,平素也没有往来。今天正是自己送到枪口上来了。明诚立刻反唇相讥,言语往来之间,难免失了分寸和礼貌。   明楼不由蹙眉。教务组长皮埃尔先生觉得两人的争论已经超出了学术范围,便立刻出面结束了明诚和老教授间的研讨,宣布上午的会议先到此结束,大家集体到食堂用餐,一个小时后,再开始下午的课题。   集体用餐完毕,虽是正午时光,会议依旧准时开始。几名老教授做过学务报告后,皮埃尔先生最后讲话,并布置下学期的课题。   明诚知道明楼已经准备回上海去。下学期的课题自然也不再相关。他难免有些心不在焉。铅笔在记录本上随意勾画,樱木灵子的侧面素描,很快跃然纸上。   明诚尚未在意,在座的人也多未留意。却不曾想上午曾与明诚争吵过的老教授却是一直愤愤不平,留意着明诚的举动。   待明诚笔下的素描画成,他立刻发难:“明诚先生不仅在经济学上有见解独到,便是绘画技巧上也独有建树啊。”   他这么一说,众人的目光不由都看向明诚。明诚一惊之下,立刻合上了记录本,但是依旧有不少人看到了明诚记录本上的画像,也包括一直站在会议桌前布置课题的皮埃尔先生。   皮埃尔先生不仅是系里最年长的教授,还是明楼的导师。老人家并没有对此发表任何看法,只是瞄了明楼一眼,轻咳了一声,继续自己的话题。   但是明楼的脸色可是变了,他狠狠地瞪了明诚一眼,强压怒气,坐得更加端正笔直,聆听皮埃尔先生的讲话。   明诚感觉到明楼的目光,骇得心中狂跳,也端正了身体,洗耳恭听皮埃尔先生的发言,再不敢心有旁骛。   会议散时,明楼帮皮埃尔先生拿了文件和材料,送他回办公室。明诚跟在明楼身后,一声也不敢吭。   明楼低声吩咐明诚道:“你先回办公室等我。”明诚应了声是,满心忐忑地先回明楼的办公室去了。   明楼在皮埃尔先生的办公室内,因为明城的不礼貌行为向他致歉。   皮埃尔先生对明楼道:“明诚是个非常优秀的青年,前途无量。不过青年人毕竟是青年人,尊重和礼貌这样重要的品质,你还应该多教导他。”   明楼只得再次向皮埃尔先生致歉,并保证一定会好好教导明诚。   明楼回到办公室时,明诚正笔直地站在明楼办公桌前等候。   这间办公室是明楼和明诚共用的。一张大的办公桌摆在屋子正中央,是明楼的。靠近墙边,有一张小一些的办公桌,属于助教明诚。   明楼进来后,直接关上房门,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拉开抽屉,拿出一把大概有70厘米长的铁直尺来。   “手。”明楼简单地吩咐道。   明诚不敢迟疑,将左手伸了出去,悬在办公桌之上。   “啪”地一声,铁尺重重地打在明诚的手上,又弹了起来。一道紫红色的檩子立刻印在了明诚的手掌上。   明楼手里的铁尺一下下打下来,“啪”“啪”地响。   明诚忍了痛,一声不吭。眼瞧着自己的手掌心上一条檩子叠着一条檩子,慢慢地肿胀起来。   又忍了二十几下,明诚的手臂已是忍不住轻轻颤抖,手掌更是火辣辣地疼。   “大哥,我错了。”明诚小声应错。   明楼看看明诚肿胀得似乎要渗血的手掌,暂时停手:“我教过你多少次,心有城府,不动声色。如果做不到,树了敌人,就更该提高警惕,有备无患,你都当耳旁风?还是都就饭吃了?”   明诚被明楼骂得不敢吭声。   明楼用铁尺指指明诚,到底是不解气,又怕真打伤了明诚的手,低声喝道:“过来。”   ☆、第二十章   明诚的手放下的时候,又是痛得暗暗咬牙,勉强忍着,只按明楼的吩咐,绕过办公桌,走到明楼的椅子侧面站好。   “手撑着桌子。”明楼吩咐。   明诚身体前倾,用右手撑稳了桌子,左手却不敢落实,稍微地曲掌动作,都疼得要命。   只是明诚已经来不及再去顾虑手上的痛了。他刚刚摆好姿势,明楼已经站起来,手里的铁尺就抽落在他因身体前倾而翘起的臀峰上。   虽是隔了一层西裤,那突如其来尖锐的疼痛仍是让明诚险些呼痛出声。   这铁直尺的长短轻重真是再合适不过,一下一下横贯在明诚挺翘的臀上,落下,再弹起。   大哥的手有多重,明诚是再清楚不过。每一下抽落的铁尺,都会让明诚痛得钻心。   冷汗从额头上滴落下来,“啪”“啪”的声音在空荡的办公室里回响。   一下打过,必定要起一条檩子的。明诚想像着自己的伤势,咬着牙,胡思乱想地分散着身体上的疼痛。   教授的办公室都设在教学楼单独的楼层里。明诚虽不担心会被学生们撞个正着,但是这种响声,应该足够惊动相邻办公室内的教授了。   不过,就算惊动了,也不会有人过问。   这两年学校制度改革,不提倡教授动用私刑体罚、责打学生。原本统一配备给教授们的竹板子也都收了回去。   但是这种习俗并不会立刻就荡然无存,许多教授偶尔也会因各种原因在办公室责打学生。   经济学教授们最常用的,就是明楼现在用的这种铁直尺。这本是配给数学系教授使用的教具,但是因为经济学系与数学系教务办公室关系亲厚,经济学系的教授们也都获赠了一柄。   据明诚所知,明楼的这根铁尺利用率并不高,除了打他,明楼还真没用它责罚过别的学生。   铁尺打在身上真是非常痛。即便是肉最厚的臀上,依旧疼痛难忍。明诚可以非常肯定,今天晚上,自己能坐着吃饭的几率已经为零了。   “尊敬、礼貌,这两种宝贵的品质,我希望你不仅仅是对我展现,对其他可尊敬、需要尊敬的人,也都要非常礼貌。这也是明家弟子的规矩。”明楼的铁尺抽落得非常有节奏,他教训明诚的话,也很有节奏感。   “是。阿诚记住了。”明诚略缓着气,恭敬地道。   明诚站直身体时,觉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实在是太痛了,臀上,手心里,还有喉咙里。能忍着这些疼痛一声不吭,实在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快到下班的时间了。明楼一边喝茶,一边对笔直站在窗前思过的明诚道:“去收拾东西,我已经和皮埃尔先生说过了,明天起,我们正式从学校离职了。”   “是。”明诚稍微一动腿,就又觉得冒冷汗。   “真有那么疼,就长些记性。”明楼没有一丝心疼,语气很冷。   “是。”明诚应了,去旁边的桌子上先收拾自己的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明诚和明楼一样,本就是干净利落的人,而且不论在哪里,时刻都准备好撤离,并不会有太多需要收拾的东西。   不过这间办公室,还是挺值得明诚怀念的,毕竟在这里也度过了将近一年的时光。   明诚忍着手痛,替明楼拿外套和公文包。那柄铁尺,明诚没有带走,只是把它擦干净了,放在办公桌上。   毕竟是属于办公用品,况且,新来的教授,也许也需要用它打学生们的手心呢。   下班的铃声响起,教授们从自己的办公室内出来,与明楼辞行。明楼很有礼貌很有修养地与各位教授们寒暄着。   并没有任何人会提起明城被教训的事情,虽然很多人心知肚明。明诚虽是窘迫得要命,被打的地方还是火辣辣地疼,却是一点儿也不能表现出来,还要面带笑容,与教授们频频点头、致敬。   那个曾与明诚有过口舌之争的老教授特意走过来,对明诚道:“年轻人,今天的事情,我觉得你应该是得到了教训。”   明诚很有礼貌地点头道:“是的,我确实深刻地领悟到了什么叫防人之心不可无。”   老教授被明诚的话弄得尴尬不已。只是两人之间说话的声音很低,明诚又是面带微笑,神色恬淡,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两人已经握手言和,冰释前嫌了呢。   美丽宁静的校园,终于也必须要离开了。明楼和明诚走过教学楼,走过操场,走到图书馆旁边的停车场上,心里都有些恋恋不舍。   到了车门前,明诚替明楼打开车门。   “能开车吗?”明楼问。   “是。”明诚应。等明楼坐进去,他关了车门,自己也坐进驾驶室。不过,屁股一挨座椅,明诚险些没跳起来,疼……就算车垫是软的,可是臀部依旧痛得要命。   “疼了?”明楼问。明诚如坐针毡的姿势,任谁也能看出来有问题。   “有点。”明诚很谦虚地答。   明楼忍不住笑了。明诚从后视镜里看到大哥的笑容,心里却是松了口气,大哥不生气了就好。   “我开车吧。”明楼道:“你到后面趴会儿。”   “不用您开车。”明诚有一点点赌气地道:“您要是真心疼我,以后下手轻点行吗?”   “我尽量吧。”明楼点头。   不过明诚很快就后悔了自己的决定,坐着的部位疼痛刚刚稍减,他的左手碰上方向盘,就立刻又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明诚不吭声,隐隐着,发动了车子,稳稳地开出去。其实明诚的车技高超,一只手也开得。只是他在明楼跟前不敢放肆。   明诚的车子开回家时,明台和大姐明镜租坐的汽车正在院子里卸货。有用没用的,大包小包的一堆。阿香正端了几个盒子要进屋,看见明楼的汽车开进来,就站在一边,等着打招呼。   明台也非常高兴,招呼道:“大哥,阿诚哥,你们回来的正好。快来帮忙。”   明楼和明诚走过来,一起向明镜打了招呼。   “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明楼又好气又好笑:“想把百货公司搬家来?”他说着,已经接过大姐明镜手上的几个盒子来。   明镜笑道:“今天高兴嘛。明台的考试很顺利,我们买点儿东西庆祝一下。”   明台的手里也有几个盒子,地上还有几个。他见了明诚,立刻把手里的一件大包装盒子递给明诚:“阿诚哥快拿着,这是大姐给你买的新款皮鞋。”   明诚的手里还拎着明楼的公文包和自己的皮包,明台看也不看,就把打着包装的鞋盒子扔过来。他只得抬手接住。盒子很沉,正碰到明诚的伤手上,痛得他一蹙眉,差点儿把盒子掉地上,他忍着痛,把盒子拿稳了。   明台没留意明诚的神情,回手又扔了一个盒子过来:“这是美国的骆驼皮带,算是我赔给你的。”   明诚只得又接住了装皮带的盒子。   “还有手表。”明台又翻出一件来,还想往明诚手里的盒子上摞。   “行了,你让大姐买的,自己都拿进去。”明楼拦住明台,把自己手里的盒子放到明台手中,又从明诚手上拿过最上面的两个盒子,对明镜道:“大姐,累了吧。先进屋吧。”   明台立刻对明镜噘嘴道:“大姐,你看看大哥,就知道心疼阿诚哥,想要累死我啊。”   明镜嗔怪地对明楼道:“明台一个人哪拿得过来啊?亏明台还惦记着你和阿诚,给你们选了很多礼物呢。”   那边阿香已经把一些盒子拿到屋里去,又返回来,忙着帮明台拿手里的盒子:“小少爷,我帮你拿。阿诚少爷在外工作了一天,很辛苦呢。”   “我和大姐买了一天的东西,我们也很辛苦呢。”明台说着,不管那些盒子,过去挽住明镜的胳膊:“走,大姐,我陪你进屋去。”   明镜被明台拖着往屋里去,不忘回头对明楼道:“把盒子都拿进来啊。”   明诚对明楼道:“大哥,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您辛苦了。”说着话,他也进屋去了。   明楼无奈,只得回身去帮阿香拿盒子。两人一人抱了一摞,才全拿好了,进屋去。   明镜坐在沙发上休息,明台正在拆盒子的包装:“反正是立刻要用的嘛,干嘛还包装得这么严实。”   明镜只是笑,让明台慢点,别划伤了手。明诚已经放好了他和明楼的公文包,对明镜道:“大姐,我去泡茶。”   明楼进来放下盒子,和大姐打招呼道:“我先去楼上换衣服。”明楼很喜洁净,总是衣冠楚楚,一尘不染。   明诚打开水龙头,凉水冲过依旧红肿的手心,刺痛。他抬起左手,轻轻吹了吹,小心翼翼地用毛巾擦了擦手。好在右手没事儿,烧水,倒茶,一只手也做得。   明诚回到客厅,明楼已经下来了。明诚右手端着茶盘出来,放到沙发桌上:“大姐、大哥喝茶,我去帮阿香做饭。”   “你手不方便,今天就不要做了。”明楼道:“明台去帮阿香的忙。”   “阿诚哥,你手怎么了?”明台正把一条皮带从包装盒里拿出来,听了明楼的话,抬头去看明诚。   明诚的脸红了:“没什么。”   明镜招呼明诚道:“阿诚过来,让大姐看看。”   明诚只得走过来,在沙发侧面站直,却是不自觉地想把左手藏到身后去:“没事的,大姐。”   “哎呀,阿诚哥,你坐大姐跟前来啊。”明台从沙发上站起来,想要去拽明诚。   明楼拦下明台,笑道:“你阿诚哥还是站着更好一些。”   明镜看明楼:“你打阿诚了?”   “整肃家风而已。”明楼点头道。   明诚的脸又红了。   ☆、第二十一章   明诚的手心红肿得像小馒头,原本修长莹白的手指,也肿胀得像小萝卜了。   明镜心疼不已:“你到底是用什么把阿诚的手打成这样的?你也下得去手啊你。”   明诚委屈地道:“大姐,大哥是用那么长的一根铁直尺打的,打了几十下呢,特别疼。”   明楼瞪了明诚一眼,明诚连忙低头。   “你看看,你看看……”明镜更加心疼了:“阿诚的手长得多好看啊,那是弹钢琴画画的手,瞧瞧,都让你打成什么样了,你也真狠得下心。”   “大姐,只是皮外伤而已。”明楼安慰大姐。   “药水拿来了。”明台一溜小跑,把明诚房间里的紫药水拿过来,递给明镜。   “我什么时候打你下过这样的狠手?”明镜狠狠地瞪明楼:“阿诚是我们家最懂事听话的孩子了,你还不满意?”   “就是……”明台刚一开口附和大姐,就看见大哥冰冷的目光看过来,只得又闭上了嘴。   明楼站在明镜身侧,小心翼翼地陪着笑容:“阿诚开教务会时开小差,被皮埃尔先生抓个正着,这实在是太失礼了,我这也是没办法。打他,也是为了让他以后长长记性。”   “不就是开会时没有认真听讲嘛,能有多大的错?你以为谁都能像你一样,天天都是一本正经的?至于你下这么重的手?”明镜接过明台递过来的棉签,小心地帮明诚涂抹药水。   明楼越解释,明镜就越生气,明楼只好不说话了。   “有什么道理应该好好讲的嘛,阿诚也长大了,你可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总是拎了板子就打。”明镜吩咐明楼。   “也不能总打我,我也长大了。”明台立刻在旁边接嘴。   “是,大姐。我以后一定和他们多讲道理。”明楼恭敬地应大姐的话。   明镜帮明诚抹好手上的伤,放下棉签,又去解明诚的腰带:“大姐帮你看看屁股上的伤……”   明诚却是嗖地一下退出去至少三步远,用右手按紧自己的皮带道:“阿诚不敢麻烦大姐了。”   明镜不由笑道:“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大姐又不是没帮你上过药。”   “真得不用了,大姐,一点儿也不疼了。”明诚立得笔直,而且简直有要逃跑的冲动了。   “不用就不用,看你紧张的。”明镜有些无奈:“等吃过饭,让你大哥帮你上药。”又对明楼笑道:“你看看,我就说阿诚长大了吧,怕羞了呢。”   “大姐,我不怕羞,你帮我看看吧,前两天,大哥也打我了,我到现在还觉得疼呢。”明台在一旁跟着凑热闹。   明镜轻轻拍了明台一下:“别闹了,快先吃饭去吧。”   晚饭摆上来了。明镜拿了个最厚的沙发垫给明诚垫着,看着明诚坐下、端碗、拿筷子,都心疼。   “明楼帮阿诚盛汤啊。”明镜喊明楼。   “好。”明楼放下自己的碗筷,帮明诚盛汤。   “明楼帮阿诚夹菜啊。”过了一会儿,明镜又喊明楼。   “是。”明楼放下自己的碗筷,帮明诚夹菜。   “明楼帮阿诚把那个鱼骨剔干净,他一只手怎么方便呢?”明镜又喊明楼。   明楼忍耐着,帮明诚剔了一段鱼骨,把鱼肉放到小碗中,放到明诚手边。   “明楼啊……”明镜又喊。   “大姐,您能不能让我安静地吃个饭。”明楼含笑问大姐。   “怎么,让你干这么一点儿活儿,你就不乐意了?是谁把阿诚的手打成那个样子的?”明镜训明楼。   “明楼不敢。”明楼对大姐陪着笑脸。   “大哥,我还想喝汤。”明诚看着自己的汤碗对明楼道。   “好。”明楼又帮明诚舀了碗汤,然后把汤碗放到明诚手边,很和蔼地问道:“用不用我喂你吃饭?”   “不用了,大哥。”明诚吓得低了头,用右手快速地吃起饭来。   明镜瞪了一眼明楼:“你还敢欺负阿城,我可饶不了你的。”   “不会。大姐,您也吃饭吧。”明楼笑着对大姐道。   “幸好大姐你来了,我和阿诚哥终于可以直起腰板过几天舒心日子了。”明台夸张地挺了挺腰,又把明镜逗乐了。   饭后,明镜催促明诚早点儿回房休息,又让明楼去帮明诚上药。明楼只得和大姐道了晚安,带明诚回房去帮他上药。   明诚趴在床上,感觉得到明楼的手,很轻柔也很熟练地将药水涂在伤处,凉丝丝的。   “谢谢大哥。”明诚规规矩矩地道。   明楼收拾了药水,对明诚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如若树敌,更需谨慎。我们日后的工作,事关生死,你更是不能再有一丝大意。”   “是。”明诚简短地应道。   “早点休息吧。”明楼准备起身。   “大哥,明台说明天要请阿初和小四来作客的事情,怎么办?”明诚抬头问明楼。   “大姐已经说好,还能怎么办。你亲自去接他们两个,让他们好好表现,若是表现不好,在大姐那里漏了马脚,就打断他们的腿。”明楼沉声道。   “是。”明诚应。   明镜在生意场上历练多年,眼里可是不揉沙子的。她识人很准。阿初和小四骗明台说他们只是在咖啡厅打工的穷学生,明台自然不会怀疑,也不会多问,但是到了明镜这里,只怕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关了。   如果明镜对阿初和小四的身份产生怀疑,那就不仅是明台会被骂“交友不慎”,明楼也脱不了一个“识人不明、管教不利”的干系。要是明楼被大姐骂了,明诚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明诚想到这里,又有些懊悔了,当初实在不该把阿初和小四也带到巴黎来的,更不应该派他们去保护明台……这两个惯会给自己惹事的蠢东西!   明楼从明诚的房间出来,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去,而是去了楼下明镜的房间。   明台正在房间里和大姐聊天,而且好像还说起了他在图书馆学习时认识的一个法国女孩子。   明镜道:“你可不许胡闹。外国的女孩子可不能随便招惹。我们明家的孩子可没有娶外国人做老婆的规矩。”   明台辩驳道:“外国人怎么了,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全世界是一家嘛。”   “谁说全世界是一家了?全世界是一家,日本人就可以侵占我们中国的领土了吗?”明镜有些生气了。   明楼正好推门进来,训斥明台道:“你胡说什么?是不是想被打嘴?”   明台吐了吐舌头,忙去摇大姐明镜的胳膊:“大姐,您说到哪去了,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啊,我们和日本人才不是一家人呢。大姐放心,我最听大姐的话了,大姐让我娶谁,我就娶谁,我才不要外国人做老婆呢。”   明镜点点明台的额头:“你才多大,还真想娶老婆啊?”   “我不想。要娶老婆也得是大哥娶,长幼有序嘛。”明台笑嘻嘻地道。   “行了,别胡说八道了。回你房间看书去吧,这几天功课又耽误了吧。”明楼轻斥。   “我刚考完试,就不能放松一下啊。”明台一听说要复习功课,就觉得委屈。   “这边的考试结束了,香港大学那边的考试也要准备。”明楼道:“两边总得考上一边才行。”   “你大哥说得对,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啊。”明镜轻推明台:“去了,回房去复习功课去,我和你大哥也说会儿话。”   “哦。”明台无奈,只得磨磨蹭蹭地出了大姐的房间,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大姐喝茶。”明楼给大姐倒了一杯茶。   明镜接了茶,并没有喝,让明楼在她旁边坐下,问他道:“阿诚睡了吗?”   明楼点头道:“是,给他上了药,让他早点睡了。”又有些委屈地对明镜道:“我不过是轻轻打了他几下,大姐就这么心疼,您忘了您当初是怎么打我的了?”   明镜笑道:“那是你该打。怎么,打了你两次,到现在还记恨我啊?”   “明楼不敢。”明楼用手扶了扶面上的金丝眼镜:“大姐教训得对,是明楼该罚。”   “你知道就好。”明镜喝了口茶:“你不会又是花言巧语地骗我呢吧?”   “怎会呢。”明楼笑:“明楼是诚心受教。”   “我不管你是不是诚心受教,但是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一天,只要你还是姓明,你和汪曼春,就绝不可能在一起。”明镜说着,又有些动气。   “大姐,您多虑了。我早已不想这件事了。”明楼道。   “那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娶妻?你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这么一直拖着吧?”明镜看明楼。   “娶,怎么不娶啊,这不是暂时没有合适的嘛。”明楼笑道:“不过,这种事情也不能操之过急的。”   “大姐,您呢,您有什么打算?”明楼立刻转了话题,问明镜:“您真得不打算再去见见方大哥吗?”   “不要提他了。”明镜冷了神色:“我在爹娘的灵位前发过誓,这辈子,扶弟守业,绝不会离开明家。”   “大姐。您受苦了。”明楼对大姐很心疼,可是,对她的决定也很无奈。   “知道大姐不容易,你就多孝顺着我些,不许做那些让我生气的事儿就好。”明镜点了点明楼的额头,一如她点明台的额头。   “是。”明楼很乖地应,一如明诚应他的话,恭谨而顺从,没有丝毫迟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留言支持的小天使,感谢michellehero、蝶依梧、镜环王道、雪儿、葡萄六月和Flowers情调的地雷。抱抱。让你们破费了。 祝蓝儿生日快乐!   ☆、第二十二章   晨曦透过窗棂,明诚醒了。他习惯早起。侧头瞧瞧自己的手,虽然因为涂了紫药水颜色有点怪,但是确实是消肿了不少。轻轻动动身体,臀上还是有些钝痛,但是也感觉好多了。   房门轻叩,明诚还没来得及应,门把手已经被拧动了,明诚不用猜就知道一定是明台。   家里也只有明台会这样不注重礼貌,不等人答应就推门而进。谁让明台是最得宠的宝宝呢。   明诚往床里面挪了挪,明台果真已经穿着睡衣挤了上来:“阿诚哥,你醒了吗?”   “没醒也被你弄醒了,今天怎么起这么早?”明诚把头趴在枕头上,问。   “当然是来关心阿诚哥的伤势嘛,怎么样,好一些没有?还痛不痛?”明诚探头看看明诚的手。   “好多了,多谢你关心。”明诚瞧明台笑模笑样的,关心是有一些,但是更多的好像是幸灾乐祸。   “我被大哥教训,你就那么高兴?”明诚想敲明台的头。   明台往旁边躲了一下,笑道:“没有,没有,我可是和阿诚哥同仇敌忾的,只是阿诚哥你总是背叛我。”   明诚笑道:“我是替大哥做事的。你要是乖乖地,我也不想多费力气。”   “这又都是我的错了?”明台威胁明诚道:“小心我去大姐那里告密。”   “你敢!”明诚瞪明台。   “你看我敢不敢,我现在就喊大姐来。”有了大姐在家里,明台胆气十足。   明诚也怕了他了,问道:“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儿,说吧。”   明台计谋得逞,高兴地笑起来:“果真是阿诚哥最了解我,我呢,是有一件小事要请阿诚哥帮忙。”   “到底什么事,快点儿说。”明诚觉得该起床了,若是起晚了,该被大哥骂了。   “哎呀,我说就是了。”明台忙道:“是关于阿初和小四的事情,我想请阿诚哥帮个小忙。”   “他们两个又怎么了?”明诚有点儿蹙眉。   “他们两个没怎么,只是不能再去餐厅打工了。”明台坐起来,一本正经地对明诚道:“我想让大姐资助他们两个和我一起上学。”   明诚看明台:“你那脑瓜里想什么呢?”   明台倒是有些奇怪明诚的反应:“放心,又不会让你和大哥出钱,钱的事情,我会去求大姐帮忙。你只要帮我劝着大哥不反对就行了。”   明诚开的西餐厅也是军统的一个联络点。阿初和小四的掩护身份,就是餐厅的雇员。   阿初和小四结交了明台后,一开始说是在码头干零活儿的。明台觉得两人太辛苦了,也没有保障,就请明诚帮他们两个找个更合适的工作。   明诚就顺水推舟,说是有间西餐厅的老板是他的朋友,正好需要两个人手,就让阿初和小四过去吧。   这样,阿初和小四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入那家西餐厅,而不会让明台觉得怀疑。打电话联系起来,也更加方便。   但是明台觉得,即便在西餐厅打工更好一些了,但还是辛苦,两人和他年纪差不多,应该在校园里读书更好一些。最主要的是,明台觉得阿初和小四是他的兄弟,能在家里一起住就更完美了。   明诚瞧明台果真是认真起来,也不得不慎重对待这个问题:“你是一片好意,但是事情并没有你想像得那么简单。”   明台不信:“那有什么好复杂的呢?只要阿初和小四乐意就行呗。反正他们两个是孤儿,谁也管不着。”   所以现在明台就是担心大哥明楼反对。明台觉得大哥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有些冷酷无情。   而且,若是大哥真得反对这件事,大姐明镜也不会轻易答应自己的请求。何况明台还想让阿初、小四也住进明家呢。这就必须得到大哥的同意才行了。   明诚叹气:“我的小少爷,你就不能让我过两天安稳日子吗?”   “你到底帮不帮忙嘛?”明台也急了:“你要是不帮忙就算了,我直接找大姐说去。”   “回来。”明诚轻喝:“这件事情你和阿初、小四谈过了吗?”   “没谈过。不过等他们今天晚上来家里吃饭,我就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明诚下地出门:“阿诚哥,这件事情你可一定要帮我啊。”   明诚瞧着房门关上了,不由苦笑,我帮你啊,我的小少爷,大哥那里谁帮我啊。   明诚清爽利落地去明楼房里道早安。明楼也刚换好了衣服,正准备下楼。   “大哥,明台想让大姐资助阿初、小四上学。”明诚言简意赅地汇报。   明楼正抚平自己领带的手停住了,他看明诚:“明台和你说的?”   “是。就在刚才,他到我房间来说的。”虽然这件事都是明台的主意,但是明诚汇报起来,却总觉得好像有自己的错似的,很有些紧张地将身子挺得笔直。   “阿初和小四都是在册军人,也会和咱们一起返回国内执行新的任务,他们能上什么学?”明楼轻斥。   “是。”明诚应。   “这件事情你去处理。”明楼吩咐:“少让明台起那些不该起的心思。”   “是。”明诚虽然应得利落,不过这差事,实在不那么容易。谁能保证小少爷的脑瓜里会起些又不会起些什么心思呢。   明楼对着镜子看看自己的仪表,确实无可挑剔了,才对明诚道:“下去吧。”   “是。”明诚再应了一声,又低声问:“今天不出去了吗?”   新建的党组联系站已经建好了。为防万一,明楼已经禀请上级,将原来的组员全部遣散,组建新的联络站。目前明楼这个组里,除了他和明诚,只有董书记和一名绝对忠诚的发报员留守。   “听大姐的安排吧。”明楼微微笑道。   阿香已经摆好了早饭。明镜正给明台盛汤。明诚和明楼走下来,和大姐打招呼,明台也招呼道:“大哥早,阿诚哥早。”   明镜问明诚道:“阿诚啊,你的伤有没有好一些,还痛不痛啊?”   明诚笑道:“谢谢大姐关心,好很多了。”   明楼在旁接道:“大姐不用担心,阿诚的体质很好,以前打得比这重的时候都有,他也都是过了一夜就没事了。”   明诚小声嘟囔道:“那哪是我的体质好,分明就是被您锻炼的好嘛。”   “你说什么?”明楼轻喝明诚。   明诚忙道:“我说,谢谢大哥教导。”   明楼微微一笑,也并不深究。明诚悄悄吐了吐舌头,低头喝汤。   明镜嗔怪地瞪了一眼明楼道:“你这个当大哥的,也不要总这么严厉好不好呀,看把阿诚和明台吓得,实话都不敢说了。”   明楼笑道:“谁让大姐你一直宠着他们两个,我若是再不严厉点儿,他们就更没规矩了。”   明镜也笑道:“这个你倒不用担心,咱们家的孩子我最清楚不过。便是再宠着他们,该守的规矩,他们也一定会守。明台呢不敢,阿诚不会。”   “还是大姐了解我们。”明诚送给大姐一个非常亲切的笑容。   “就是,还是大姐最疼我们。”明台对明楼嘟嘟嘴,回头对明镜笑道。   “大姐,你这得算是收买人心了啊。”明楼立刻觉出自己在家中的局势不妙了。   “我本来就是跟大姐一条心的,大姐不用收买了。”明台立刻向大姐表忠心。   明镜被弟弟们的话逗笑了,仿佛整个屋子都更加明亮起来。   明镜今天要去拜会一些生意上的朋友。明台出人意料地想跟着一起去。   “你不是最讨厌这样的应酬吗?”明镜疼爱地帮明台打着领结。   明台身量颀长,容貌俊美,穿上笔挺的西装,更显俊逸无双。明镜看在眼中,越发喜爱。   “只要能待在大姐身边,那些讨厌的人也不讨厌了。”明台嘴甜甜地,一半是哄大姐高兴,一半也是实情。   明镜到巴黎来,也待不了多少时日,明台当然是要抓紧时间腻着大姐才行。   明镜越发觉得明台乖巧,感叹道:“若非是国内的时局如此,大姐也舍不得让你离开家的。”   “只要能和大姐在一起,什么时局又有什么要紧的呢,若是大姐真疼我,还是让我和大姐一起回上海去吧。”明台借机提出要求。   “那可不行。”明镜立刻道:“你可不许再有这样的心思,巴黎再是离家远,也算是一方净土,你还是在这里乖乖读书,更安我的心。”   明台嘟囔道:“就算我想留在巴黎读书,可是能不能考上大学可不是我说的算的。”他对自己昨天的考试,其实一点儿也没有信心。   明镜轻拍了一下明台:“你这个孩子。我告诉你,我已经和你大哥说好了。你就是考不上巴黎这边的大学,也不会让你回上海去,你大哥会帮你安排,一定要上港大去的。”   “真的?大哥都帮我安排好了?那我不用复习考试也能上港大了?”明台高兴地道。香港毕竟离上海更近一些,总比待在国外强。   “大姐,你又被明台绕进去了。”明楼在旁笑道。   明镜笑对明台道:“成绩还是要有的,若是你的分数考得太少,你大哥那里也不好说话的。”   明楼点了点头,对明台道:“若是达不到港大的录取分数线,少一分,十下板子。阿诚给他记着。”   “是。”明诚立刻应命。   “哎呀,大姐。”明台不干了:“考试这种事情谁能说得准呢,万一我考得不好,腿还不给大哥打断了。”   “不会的,你好好复习功课不就是了。”明镜安慰明台:“我会让你大哥多拿一些港大的考试卷子来,你只要做会了,一定没问题的。”   “哦。”明台只得答应了:“我一定努力复习的。不过大姐你可要看着大哥,不能少一分打十下板子那么多。”   “好了,今天先给你放个假,陪我一起出去吧。”明镜哄明台道:“晚上不是还要和你的朋友吃饭嘛,我们早去早回。”   明台这才又高兴起来:“大姐,你一定会喜欢我的朋友的。”   明楼本想让明诚开车送明镜和明台的。明镜却觉得还是让阿诚在家休息的好,明楼就吩咐明诚给车行打电话,叫了一辆车,送明镜和明台出门。   等明镜、明台坐车走了,明诚对明楼道:“大哥,我去一趟西餐厅。”   明楼点点头:“去把事情处理好。”   “是。”明诚应了,犹豫了一下,对明楼道:“大哥,真得不能让阿初和小四去上学吗?”   明楼看了看明诚:“现在的局势,值得信任的人不多,阿初和小四是我们得力的人手,他们只能选择为国尽忠了。”   “是。”明诚应道,转身出去了。   明楼轻叹了口气,低语道:“咱们又何尝不是一样呢。”   ☆、第二十三章   西餐厅虽未开始营业,却早已经洒扫干净。便是门前的落叶也都扫得一干二净。   明诚推门进去,门上的铃铛响了,两个年青的店员立刻自里间迎了出来。   “老板。”看见明诚,两个人都有些紧张。   经理办公室内,明诚端坐在宽大豪华的办公桌后,办公桌前,站着这家餐厅的全部人员,三名厨师、五名服务员,有男有女,都是明诚的属下。   站在最边上,身姿最挺拔,年龄最轻的正是阿初和小四。阿初十八岁,小四十六岁,两人都出自军统训练班,经历过生与死的历练,虽然年轻,却有着军人特有的气质:凌厉和干练。   “其他人解散,阿初和小四留下。”明诚简短地命令。   “是。”阿初和小四挺了挺胸,立得笔直。   明诚一时没有说话,阿初和小四不由有些紧张,立得更加笔挺,不敢稍动。   “大姐从上海来巴黎,今天中午,会请你们去家里吃饭。”明诚终于开口道:“若是在大姐跟前露出破绽,明长官有命,打断你们的腿。”   “是。”阿初和小四同时应道。   “明台还会提出,让大姐资助你们上学的事情,拒绝他。”明诚吩咐道。   “是。”阿初和小四再次应道。   “去上学?”小四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问道。   明诚没有回答,只是吩咐他们解散:“出去做事吧。”   “是。”阿初和小四再应了一声,转身退出房间。   明诚轻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账本翻看着,房门轻叩,有人在门外喊“报告”。   “进来。”明诚的目光依旧落在账本上,随口吩咐道。   “长官,我有事汇报。”进来的是阿初,他笔直地在明诚桌子前站好。   “说吧。”明诚还是没有抬头。   “长官……阿诚哥。”阿初改了称呼。   明诚抬头看他。   “阿诚哥,能不能让小四去上学,他还小。而且,他挺喜欢上学的。”阿初看着明诚,小心翼翼又满怀希冀地道:“你也知道,他胆子小,他不喜欢杀人。”   明诚的脸色变冷了:“没有人喜欢杀人。”   “是。”阿初垂下了头:“我只是……对不起,长官,我说错话了,我出去了。”   阿初垂头往门外走去。   “回来。”明诚叫住阿初:“这件事,我会考虑,先不要告诉小四。”   “是,谢谢阿诚哥。”阿初高兴地敬了个军礼。   阿初和小四都是孤儿院的孤儿,当年明诚被明家收留后,也常偷偷回孤儿院去看望院长。后来因为战乱,孤儿院无法再维持下去,明诚就吸收一些大一点儿的孤儿进了军统。   虽然是给了他们暂时的活路,但也把他们带入随时都有可能送命的危险之地。   明诚至今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但是,对于那些孤儿,他总想给他们更多的关照,不过,有时候,他也是力不从心。   “明长官那里怎么办?”阿初有些担心地问。他说的明长官,当然是指明楼。   “明长官那里,我会汇报的。”明诚又去翻看账本:“出去吧。”   “是。”阿初再敬了一个军礼,退出去了。   明诚合上账本,站起来,手扶到椅子背上,觉得昨天被大哥打过的部位似乎又叫嚣着疼痛起来。   明镜带着明台去拜访了几位知交,中午的时候,在巴黎的上海商会和明家的堂亲做东,宴请明镜。   明台虽然不喜欢这种应酬,毕竟出身世家,自幼学习,礼仪很是得体。他又长得精神好看,非常得长辈们的喜欢。   明镜也很高兴,大家在包房内宾主两欢。待宴席结束,明镜带着明台出来时,明台眼尖,竟看见明楼与一个外国女子也在餐厅的明档处用餐。   明镜也很好奇,正想和明楼打招呼,明台却低声道:“大姐别让大哥发现了,我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明镜笑着答应了,和明台悄悄地走过去时,正听见明楼对那外国女子道:“爱丽丝,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我也感谢你对我的爱意,但是我心里已经有了汪曼春,没有空间再去容纳别的女人了。”   爱丽丝虽然伤心,却举杯对明楼道:“明先生,你是一个重情义的人,我理解你的选择,祝你和汪小姐幸福。”   明镜的脚步停下了,脸色也变冷了。明台忽然觉得自己怎么又干了件蠢事呢,直接和大哥打招呼多好啊。   “大哥。”明台硬着头皮打招呼。   明楼立刻站起来,对明镜道:“大姐。”   明镜点点头:“你在和朋友吃饭。”   “是皮埃尔先生的侄女,爱丽丝小姐。这位是家姐,这是舍弟明台。”明楼很有礼貌地介绍道。   虽然明楼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心里也是暗暗打鼓,看大姐冰冷的脸色就知道,方才自己和爱丽丝的谈话,一定是被大姐听去了。   大姐只是出于修养和礼貌才没有当即发作,不过等到回家去,自己可真是有一道难关要过了。   明楼很有些懊悔,自己干嘛非得拿汪曼春做借口呢。还是,他已经习惯了,用汪曼春来做自己情感的挡箭牌。   明镜很得体地与爱丽丝打了招呼,并祝她和明楼用餐愉快,然后带着明台先告辞了。   明台一边扶着大姐的胳膊往外走,一边回头对明楼用口型道:“大哥,这可不关我的事儿。”   明诚也在西餐厅用过午饭才回去。家里只有阿香在,明诚给她带了面包和熏肉。昨天中午也是阿香一个人在家吃饭,她只对付了点水果。   在明诚看来,阿香也是小妹妹,也需要他照顾的。   阿香果真还没有吃饭,明诚带回来的食物正合她的心意,她高兴地谢过阿诚少爷,去厨房吃饭了。   电话铃响了,明诚过去接起电话,电话里面传来怯怯的女声:“请问,这里是明楼教授家吗?”   “是灵子吗?”明诚用英语问道。   樱木灵子高兴地道:“是我,明诚君。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明诚含笑道:“你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情,就是想告诉你一声,我收到了你的信。你不用担心我。”樱木灵子喜滋滋地道。   明楼和明诚从学校请辞。明诚给樱木灵子写了封信,告诉灵子,他将要和大哥明楼回国去,这几日大姐在巴黎,不方便过来与她辞行。   明诚点了点头,道:“照顾好自己。”   “明诚君也要照顾好自己。”樱木灵子很有些恋恋不舍地道。   明镜和明台进来时,明诚刚挂上电话。他向明镜打招呼道:“大姐回来了。”   明台陪在大姐身边,一个劲地对明诚使眼色,明诚有些不明所以,难道自己刚才和灵子的谈话被大姐听到了?不应该啊。   明镜的脸色很冷,对明诚道:“阿诚,你跟我到你大哥书房去。”   “大姐,不用这么紧张吧。”明台想劝大姐。   “回你的房间读书去。”明镜板了脸吩咐道。   明台不敢再说,忙应道:“是,大姐,我这就去读书。”说完,忙跑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明诚觉得有点头疼,满心忐忑地随着大姐去了大哥的书房。   明镜坐在明楼常坐的椅子上,问站在桌子前的明诚:“阿诚,你大哥是不是还和汪曼春有来往?”   明诚吓了一跳,虽说不是问他的事情,但是关于大哥的这个话题,也是很敏感的,弄不好,不仅是大哥要被大姐执行家法,自己也是脱不了干系。   “大姐,您误会了。大哥在法国,汪小姐在上海呢,怎么会有来往。”明诚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坦诚一些。   “你若是敢和你大哥一起合起伙来骗我,我可饶不了你。”明镜用手点点明诚。不再问明诚,开始翻明楼桌上的东西。   “大姐,您怎么生这么大的气?”明诚是真怕大姐翻出什么东西来,可是也不敢拦着,只得小心地试探。   明镜不理明诚,只顾自己翻。明诚忽然想起汪芙蕖的那封信来。虽然汪曼春的来信都烧了,可是汪芙蕖的那封信大哥好像还留着。   “大姐,您要找什么,我帮您。”明诚瞧着大姐马上就要翻到装信的那个抽屉,急忙过去挡着。   “不用你。”明镜训斥明诚:“你啊,从小就是帮着你大哥糊弄我的,现在难道还会帮着我不成?还不给我让开!”   “大姐,您别生气,我哪敢和大哥糊弄您啊,还不是怕您生气嘛。您消消气,别累着。等一会儿大哥回来了,您直接问他不就行了嘛。”明诚安抚大姐。   明镜缓了气,暂时放弃了翻检东西的动作。明诚忙喊阿香,给大姐倒茶。   阿香端了一杯茶送进来,瞧瞧屋内的形势,忙又退了出去。   明诚把茶端给大姐:“大姐,您先喝口茶吧。”   明镜接过茶来,顺手拉起明诚的左手看了看,明诚的左手还有些肿着呢。   “等你大哥回来,大姐给你出气。”明镜意有所指地道。   明诚忙缩回手道:“大哥可听您的话了,在巴黎认真教书,很久没提过汪小姐的事情了,您是不是误会了啊?”   “误没误会他,等他回来一审便知。”明镜的目光落在书架上的戒尺上:“你把那个给我拿我房间去,等你大哥回来了,让他立刻去见我。”   ☆、第二十四章   明楼送走爱丽丝,本想立刻回公寓去,一方面是在大姐回家前恭候,争取个好态度,另一方面,是想去毁灭证据。   虽然汪曼春的信件都烧了,但是汪芙蕖的信件还留着,在那封信里,汪芙蕖可是开篇就提到,“曼春接到你的来信,甚感欣喜,师亦颇感欣慰”,可以想见,若是大姐明镜看到这样的字句,不气得立即对自己家法伺候才怪。   汪芙蕖本是一个学识渊博的学者,曾是明楼尊敬的师长。只是世事变迁,为了家族的利益,汪芙蕖设计陷害逼死了明楼之父。商场如战场,这是家仇。如今他投靠汪伪新政府当卖国贼,这是国恨。   家仇国恨之下,明楼对这个当日的师长,早无半分尊敬之心。不过,表面上,明楼依旧虚以蛇委,这当然是有内情的,只是这内情,却不可以告诉大姐明镜。   只是明楼刚刚招手拦了辆人力车,就看到毒蜂手下的郭副官自街角一闪而过,他分明是在跟踪前面一个穿深色风衣的人,只是他没注意,在他的身后,有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在跟踪他。   明楼不想管,却是不能不管。如今他和毒蜂同在巴黎,虽然是在执行不同的潜伏任务,不过毕竟同气连枝,毒蜂那边真出了纰漏,也难保不会连累他这一组的人。   明楼没有坐三轮车,快步追了过去。转过一处街角,不远处的角落里,郭副官正和那个男子低声交谈着什么。穿旗袍的女子躲在一面墙后,窥视着。   明楼不由冷笑。他走过去,用法语问女子道:“请问十三街是这里吗?”   郭副官和男子听到这边有人说话,停止了交谈。郭副官示意那个男子不要动,他掏出枪,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旗袍女子不由气恼,想要逃走。明楼拦道:“小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旗袍女子瞪了明楼一眼,低声用日语道:“别挡我的路,快让开。”   明楼淡淡一笑,用中文道:“既然假扮中国女人,总也该学学中国的礼貌。”   穿旗袍的日本间谍面色一变,手往自己的手包里伸去。   明楼猛一挥手,一道寒光划过,穿旗袍的女子用手捂住咽喉,鲜血已经喷溅出来,她一声也没喊出来,原地倒了下去。   明楼用手心里握着的一柄锋利的匕首,割断了她的咽喉。   郭副官闪过围墙,看到了倒在地上已经咽气的日本间谍。   明楼已经走远了,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转过街道时,还与一位擦身而过的法国美女,点头微笑,风度翩翩。   明楼到家时,明诚正在院子里浇花,看见明楼,忙招呼道:“大哥回来了”。然后又低声道,“大哥,大姐在屋里等你呢,让你一回来就去见她。”   明楼点点头,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问:“大姐去过我的书房了?”   “是,但是没有发现什么。”明诚答。   明楼放心了。“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   明诚有些踌躇,小声道:“您看能不能只让小四去上学。”   明楼停下脚步,明诚不由自主地往后瑟缩了一下。   “你就是这么执行我的命令的?还学会讨价还价了?”明楼轻喝。   明诚不敢作声,明楼看看屋里,实在不敢让大姐久等,他用手点点明诚:“等会儿再收拾你。”先忙着进屋去见大姐了。   明镜在屋里端坐着,还是有些生气,也有些伤心。不过是一个女人,明楼如何就放不下。   明楼是明家的长子,唯一的血脉,至今不曾为明家开枝散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了汪曼春,明楼是铁了心要当明家的不孝子了。   明镜越想越伤心,自己苦苦支撑着明家的产业,又为什么呢?自己的亲弟弟都不理解,到头来,许都是一场空了。   明楼轻叩房门进来,明镜的泪痕仍在。   明楼立时觉得心疼,不等大姐吩咐,已是屈膝跪在大姐身前:“明楼不孝,让大姐伤心了。”   明镜气道:“你可是又想好了说辞骗我吗,明大公子一向八面玲珑,见风使舵,你说的话,我如今是一句也不信了。”   “大姐误会明楼了。明楼再会花言巧语,可是并不敢欺骗大姐的。我对汪曼春早已无情,那只是回绝爱丽丝的借口罢了。”   “你若非心中有她,如何会用她当借口?”明镜根本不信。   明楼沉默了一下:“大姐,人非草木,我与曼春毕竟青梅竹马,即便如今物是人非,曼春也是明楼爱过的女人,又怎会完全忘记呢。”   “你这倒是句实话。”明镜听明楼承认曾对汪曼春有情,反倒有些气消。   她虽然反对明楼和汪曼春交往,但并不是想让明楼冷血无情,除了汪曼春,这世界上有的是好女孩儿。   明镜最伤心的,不是明楼对她的话阴奉阳违,而是她似乎永远猜不透明楼的心思,明明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可是明镜却觉得,她越来越看不透明楼,他似乎有很多秘密,却一句也不肯对自己这个大姐说。   “明楼在大姐跟前不敢说谎。”明楼用诚恳地目光看着大姐:“大姐是明楼的家人,是明楼的亲人,明楼可以去伤害任何人,但绝不会去伤害大姐,伤害明家。”   明诚坐在桌边辅导明台做功课。明台手里拿着笔,心思却完全不在课本上,只竖着耳朵倾听隔壁房间的动静。   明诚用手里的书敲了明台一下。明台低声道:“阿诚哥,你干嘛打我,难道你不担心大哥吗?”   明诚当然担心。“你能听见什么吗?”   “不能,你呢?”明台很有些纳闷:“难道大姐竟没打大哥吗?怎么没有动静。”   明诚也有些纳闷,不过,他是衷心祈祷大哥能顺利渡过关口,毕竟自己也有错处在大哥这里攒着,大哥若是心情好点儿,自己也更容易过关。不过,若非是明台出难题,自己也不用这么忐忑了。   想到这里,明诚拿起书来又敲了明台一下:“行了,做你的卷子吧。”   明台揉揉头:“阿诚哥,我昨天可是帮你试探过大姐了,说我要交个法国女孩儿做女朋友,大姐可是坚决不同意的,说是明家的孩子可没有娶个外国女人的规矩。所以啊,你和那个日本姑娘的事情,可千万莫被大姐知道了,否则,下场一定和大哥一样凄惨。”   “你不要多事,比什么都强。”明诚训明台。其实明诚心里知道,樱木灵子的事情,虽然大哥同意了,但是要过大姐那一关,一定不容易。只是这是将来的事情,将来时局变化了,也许大姐的态度就会改变了也说不定呢。   “唉,好心没好报。”明台嘟囔道,去看自己的卷子,只是还没写两个字,就又去抬头看墙上的时钟:“都快四点了,阿初和小四他们也要到了,不知道大姐那边能不能结束……唉,要是大哥真挨了大姐的打,心情不好,说不定就更不会同意阿初和小四住到咱们家的事啦。”   明台有些发愁起来。明诚也发愁,他擅自决定让小四去上学,等于间接违抗了大哥的命令,有错没错地,受罚是一定的了。   明诚仔细想想,自己违抗大哥命令的事情不是没有,但次数绝对不多。而且每次都是教训深刻,后果惨烈。最最惨烈的一次,就是自己不顾大哥命令,加入军统这件事了。   那时明诚刚随明楼回到南京,明诚在南京大学继续求学,明楼则参加了一个学术交流活动,要去希腊三个月。   明诚失去了管束,很是自由。当时国内正是战事不断,他加入了学校的激进学生组织,参加了许多爱国反战运动。因为明诚学过武功,身手矫健,在一次学生运动中,他徒手打趴下四个拿着警棍的巡警,为受困的学生们杀出一条生路。   明诚的英勇表现,正好被一名军统的指挥官看见,他相中了明诚,故意结交明诚,并引诱明诚加入军统。   明诚正是满腔热血的青年,从军报国,也是最容易打动他的事情。那是第一次,他背着明楼,作出人生中的重大决定,加入了军统训练班。   明诚在军校中的表现,则令引荐他进入军统的方教官又是头疼,又是欣喜。   明诚性情桀骜不驯,常气得方教官火冒三丈;但是在课业上,却是堪称历届学生之典范,擢升极快。他很快就提前被批准执行毕业任务。   明诚接到的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去夫子庙的四喜堂,取回一份电文密码。   夫子庙的四喜堂,明诚从未去过,却也听说过。这可是南京地界最大的一处青/楼,鱼龙混杂之地,的确也是特务联络最能避人耳目之所。   明诚却不想接受这个任务。要是被大哥知道了他涉足那种地方,什么都不用问就能打得他屁股开花。   “家规不许涉足龌蹉之所,这就是你拒绝执行任务的理由?”方教官再一次被明诚不温不火要换个任务的要求激怒了:“你以为这是让你去玩吗?这是去执行任务。别说是青楼酒肆,就是刀山火海,你也得去。”   “刀山火海,我当然敢去。”明诚看着方教官:“我就是不想去那种地方。”   “违抗军令,下场只有一个,枪毙!”方长官又被明诚气得咆哮了。   “您能冷静点吗?”明诚劝他。   方教官能冷静下来吗,带一百个学员也没有带你一个人累,他继续咆哮道:“这次只是让你去取一份电文密码,下次可能就会命你去杀一个人。既然身为军人,就该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国法大于家规,你不知道吗?你要只想做个听话的乖宝宝,当初就不该加入军统!”   明诚当然知道这点,这也是他现在最后悔的地方了。   当初他是一时激动,才会加入军统,如今三个月将过,大哥要从希腊回来了,明诚这才开始担心要如何和大哥交代自己的事情。   大哥一直都不准他涉足政治,希望他和明台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能在乱世之中,保有一份安宁。但是现在,自己让大哥失望了。   这算不算是一种背叛。大哥知道后会有多生气,多失望,明诚简直不敢想了。   “现在后悔,已经晚了。”方教官语气冰冷,教训明诚,好像很有一些幸灾乐祸。明诚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我没有后悔。路是我自己选的,我自己走。”明诚微笑着,敬了一个军礼,留下又要气得发疯的方教官,潇洒地走出去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明诚在此点上,深得明楼教诲,他才不会让方长官看自己的笑话。既然事已至此,也就只能继续,明诚只盼着能顺利完成这项任务,顺利从军校毕业,至于以后何去何从,再做打算就好。   ☆、第二十五章   昨儿下了一夜的雪,雪不厚,但是很白。四喜堂偌大的宅院都蒙上了一层洁白,却无法遮掩藏于其中的污秽。时间尚早,红灯未灭。   明诚从车里下来,西裤笔挺,皮鞋锃亮。他套着厚厚的毛呢大衣,却丝毫不显臃肿,如玉树临风,俊朗英挺。   风有点儿凉,明诚一边套了皮手套,一边走进四喜堂敞开的大门内。   “哎呦,这位爷好早啊。”一个包裹着棉袍的下人一边对明诚点头哈腰地打招呼,一边喊道:“沈姨娘,来贵客啦。”   很快,一个穿着棉旗袍的姨娘就迎了出来,一面给明诚请早安,一面问明诚道:“哎呦,这么英俊的爷啊,这位爷是来打茶围的,还是……”   “我找人。”明诚开口截了姨娘的话,顺手递过去一张法币,报了一个人名。   “呦,原来是金爷的朋友啊。”姨娘笑眯眯地收了纸币:“快里面请。”   明诚跟着姨娘穿过两个庭院,往后院走去。路过一处跨院时,明诚的眉头有些拧紧了。   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被捆了双手,半吊在一处房檐下。她的头靠在双臂上,缩在雪地里,头发披散,身上布满了血迹和鞭痕。   “这是新买来的丫头,脾气拧得狠,得多给她吃些苦头,才知道怎么伺候男人。”姨娘毫不在意地笑着,请明诚往里走。   女子听见了人语声,求生的本能让她呻/吟了两声,呢喃道:“救我……”   明诚心中一动,忽然想起自己儿时逃离养母的虐待,却正好昏倒在大哥明楼的学校前,有很多人路过,他也一直在呼救,但是只有大哥停下了脚步。   “哎呀,你就认命吧,进了咱们四喜堂,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了。”姨娘冷笑道。   明诚伸手入怀,掏出皮夹来,从里面拿出一张银票来,在姨娘面前一晃:“大罗神仙救不了她,这个成吗?”   “哎呦,成啊,太成啦!”姨娘满眼放光,就想去接明诚手里的银票。   明诚却是把手一扬,姨娘拿银票的手落了空。“把她送到民生医院去,卖身契给我,银票就是你的。”明诚淡淡地道。   “哎呀,都听这位爷的,这位爷真是怜香惜玉啊,有眼光。”姨娘颠颠地跑过去,忙着解开那女子手上的绳索,同时嚷嚷道:“快来几个喘气的。”   两名护院打着哈欠从旁边的屋子里出来,看看明诚,对那个姨娘道:“怎么了,沈姨娘,这丫头有人赎了吗?”   “赎了,赎了,这位爷给赎了,你们快把这丫头送民生医院去,就说是……”姨娘这才想起她还没问明诚的名字。   “明先生送来的病人。”明诚无奈,只好说出自己的姓氏。   “对,对,是这位明爷送去的病人,快去,快去。”姨娘催促着。   “哎呦,明爷,这天冷,您先到金爷的屋子里喝茶,那丫头的卖身契,我马上就给您送来。”姨娘夸张地笑着,领明诚进了一个套间,同时高声喊道:“玲姐儿,金爷有客人到了。”   里间的门帘一挑,一个长相甜美的姑娘走了出来,看了看明诚,笑道:“不知是哪位要找金爷。”   沈姨娘一边喊人上茶,一边嘱咐玲姐儿招待好贵客,然后对明诚道:“明爷您多坐一会儿,我这就去给您取那个丫头的卖身契去。”   明诚看看屋内的环境,摘了手套,笑道:“我不找什么金爷,我找黎叔。”   玲姐儿微愣了一下,带着媚笑靠近明诚:“这位明爷说笑了,这是金爷包的场子,哪有什么黎叔呢?”   明诚任由这个女子靠近自己的胸前,轻“哦”了一声道:“怎么会没有,我可是受人之托,来拿东西的。”   玲姐儿的手悄悄向明诚腰间摸去,嘴里却笑道:“来拿什么东西呢?您告诉我,我帮您打听打听。”   “你是在找这个吗?”明诚微笑着,手里忽然多了一把枪,枪口正指着玲姐儿的头。   “呦,您这是要干什么?劫色啊?”玲姐儿有些紧张,但并没有太慌乱。   “是明先生吗?”屋子里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门帘一挑,一个中年男子走了出来:“我就是黎叔,你找我?”   明诚微微一笑:“有人托我来黎叔这里取点儿东西。”   “既然能找到这里,就是朋友,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慢慢说。”黎叔伸手,请明诚入座。   明城放下枪,笑一笑,对黎叔道:“我要的货呢?”   “什么货?”黎叔有些不明所以。   明诚忽然扬手,一柄匕首从他的手里飞出去,掠过黎叔的耳侧,“扑”地一声,没入帘子后,一个男子咽喉上插着匕首,瞪着眼睛从帘子后倒出来,他手里的枪掉到了地上。   黎叔脸色大变,腾地站了起来。明诚手里的枪已经指了过来:“别动。”   玲姐儿趁明诚不备,想要用手里的匕首去刺明诚,明诚眼疾手快,飞起一脚,踢飞了玲姐儿手里的匕首,并在黎叔的手刚刚要碰到地上的枪的时候,再次用枪抵住了他的头。   “电文密码。”明城的枪指着黎叔的头,对不敢再乱动的玲姐儿道:“三个数,你不交出来,他先死。”   明成说着,拉动了枪栓。   “不要开枪,密码我给你。”玲姐儿急忙道。   “不行。”黎叔刚想阻止玲姐儿,明诚杨手用枪托砸晕了黎叔。   玲姐儿似乎早已准备好了,她伸手入怀,拿了一页纸出来,递给明诚。明诚用枪指着她:“打开。”   玲姐儿打开纸,将纸转向明诚。明诚看了一眼,这确实是一份电文密码,而且非常复杂。他点点头,示意玲姐儿把密码放在桌子上。   “我要的东西呢?”玲姐儿问。   明诚打开钱包,把里面的银票拿出来,递给她。她接了过去,脸上漏出欣喜的神色来。她看了看黎叔,对明诚道:“你得杀了他,不然我会有危险。”   明诚看了看地上刚才已经被他飞出的匕首杀死的陌生人,摇摇头:“你可以自己动手。”   “呦,怎么这么安静啊,玲姐儿也不给贵客唱个曲儿。”沈姨娘嚷嚷着,推门进来,看见屋内的情景,惊得长大了嘴巴,手里晃的一张纸也掉落下去。   玲姐儿已经一步上前,扼住了沈姨娘的脖子,在她喊出声前,将手里的匕首刺入了她的胸膛。   明诚伸手捡起地上的纸,是一张卖身契。他把纸折叠好了,放进兜里,对玲姐儿道:“祝你愉快。”然后潇洒地走向门口。   忽然一声枪响,明诚急速地闪身到门边上,屋里的玲姐儿已经中弹倒在了黎叔身旁,她高高举起的匕首也掉落了下去。   一个人影在窗外一闪,明诚犹豫了一下,还是拔出枪,向着人影逃遁的方向追了过去。   前面的人影若隐若现,明诚偏是追不上。他不由起了好胜之心,直追了两条街道,拐进了结尾处一栋小院落内。   院子里很安静,地上铺着厚厚的一层雪,无人洒扫。   明诚看着雪地上有一道凌乱的脚印,似乎往房门前去了,他拿着枪追过去,房门前的空地上,有一株极高大的树,虽是冬日落叶,依旧粗壮挺拔,枝杈坚/挺。   明诚缓步走到树前,忽然有所警觉,一柄枪已经指到了他的后脑上。明诚缓缓把手举高,慢慢地转过身。   “大哥!”明诚忍不住喊了一声。   站在他面前,面色冷峻,稳稳地举着枪对准他的,正是大哥明楼。   明楼无论何时,总是衣冠楚楚,今日也是一样。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整洁的毛呢长风衣,锃亮的皮鞋,最新款的皮手套。   明诚意外,惊喜,恐惧。   “大哥。”他再喊了一声,声音里就带了一丝颤抖。   明楼扬起左手,给了明诚一个耳光。   明诚立刻屈膝跪地。   “你为什么会在那里?”明楼压抑着怒气,枪再次抵上了明诚的头。   明诚的思维一瞬间有些空白,随即又清晰,是大哥开枪杀了那个玲姐儿吗?大哥为什么会有枪,大哥为什么也会在那里?   “说!”明楼喝道:“若是说错一句,我现在就毙了你!”   明诚直直地跪在雪地里,他不觉得凉,也不觉得痛,他只是恐惧,他必须要快速地作出一个判断,这是他在军统训练班学习过的,不是吗,应该临危不惧,应该巧妙周旋,化险为夷。   明楼却没有给明诚太多的时间思索,他猛地拉动了枪栓,枪再次抵在明诚的额头上:“三个数,不说就死!”   “大哥,我错了,我不该去那种地方。”明诚急急地开口。   明楼气得,又一个耳光打过来。因为明楼的手上戴着厚厚的皮手套,明诚并没有觉出太大的痛来,依旧是被吓得噤声不语。   “三!”明楼查。   “大哥。”明诚惶恐地叫。   “二!”明楼的声音冷酷无情。   “大哥。”明诚的声音更加胆怯。   “一!”明楼怒喝!   明诚把心一横,闭上了眼睛。   ☆、第二十六章   明诚闭上了眼睛,明楼扣动了扳机。   “碰”地一声。明诚手足冰冷。   枪里没有子弹。   明楼用拿着枪的手,狠狠挥在明诚的脸上,将明城打倒在雪地里。   明诚的脸上立刻传来火辣辣的痛楚。   “跪起来。”明楼的怒气简直无法宣泄:“你好大的胆子!”   明楼在雪地上转了一圈,明诚虽是跪直了身体,却是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大哥,我错了。”明诚应错。   “你错哪儿了?”明楼喝问。   明诚到底是不敢说出那些敏感的词汇来,他只能不语。   明楼暴怒,去旁边的树上拽断了一根树枝,抽在明诚身上。   树枝抽在明诚的毛呢大衣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不几下,便断了。明楼就又去折了一根树枝过来,却是抽在明诚的手臂上喝道:“衣裳脱了!”   明诚的手颤抖着,却是不敢违抗大哥的命令,他脱去毛呢大衣,又去脱毛衣,拽出掖在西裤里的衬衣。手碰到自己的皮带上,竟鬼使神差地将皮带抽出来,递给了大哥。   明楼扔了树枝,接过皮带,抡圆了,抽在明诚的背上,“啪”地一声,雪白的衬衣上,立刻绽出了一道血红。   皮带带着风声,一下下抽落在明诚的背上,慢慢地,重叠出了血痕。明诚咬着牙不吭声,只是勉力跪直。   雪花又开始飘落下来,被皮带抽碎在半空中。皮带破空的声音在院子里回响,也掺杂着明诚不可抑制的低吟。   “大哥。”明诚实在跪不住时,用手撑了地,唇边也咬破了,血滴到雪地上。   明楼停手,皮带上已经沾了血。明诚的白衬衣已经破碎不堪,背上鲜血淋漓。   “说。”明楼喝问:“你去四喜堂做什么?”   明诚不能说,也不敢说。   明楼一脚踹倒了明诚,又命他跪好。   “你枉费了我的教导。”明楼痛心地看着明诚。   “大哥,对不起。”明诚跪直了,颤抖地道。   明楼手里的皮带再抽下来,落在明诚的肩头,明诚再被抽倒在地。   “跪起来。”明楼暴喝,看着勉强跪起的明诚:“裤子脱了。”   明诚的眼圈红了,哑声道:“大哥饶了阿诚这次吧。”   “饶你?我恨不得抽死你。”明楼喝道:“脱!”   明诚看着满面厉色的大哥,心下无限惶恐,无瑕多想,颤抖着手去解裤子上的扣子。   明楼已经大踏步地走到房子的窗前,将窗下一架已经落满雪的木头条凳拿过来,扔到明诚面前:“趴上去。”   这种条凳明诚真是再熟悉不过,就是那种放在窗前纳凉时坐着的细条凳,很多人家的院子里都有。不过一般冬天时都会放屋里去,这户人家想来已经将房子空置了很久,便是连条凳都没有收。   这可是天意如此了,明诚心里苦笑,大哥想要收拾自己,便是连条凳都是现成的。   明诚趴到条凳上时,还未来得及感受凳子的冰冷,只觉得背上的伤仿佛都撑开了一样,剧烈地疼痛起来,只是这一波痛楚还没有散尽,臀上突然而至的疼痛又险些让他叫出声来。   皮带抽在肉上,又抽离出去,再抽落下来,一道道檩子鼓起来,又被打散。明楼仿佛要抽碎明诚的骨头般,一下又一下,力道十足。   疼痛铺天盖地地袭来,明诚只能忍耐。他吓坏了,觉得大哥好像真要抽死自己,不仅仅是皮开肉绽,骨头都要碎了。   血已经染红了条凳,染红了地上的雪。明诚只是隐者,闭紧嘴巴,什么都不能说。   明诚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他只恨自己昏得不够早,实在是痛彻心扉。   明诚昏昏沉沉地,他被一阵争吵声唤醒了意识,只是意识刚刚恢复,就后悔得他想立刻再昏过去,全身的肉似乎都被打碎了,痛得钻心,痛得无可名状。   军统的秘密医院里,明诚的独立病房内,明楼正和方教官都在咆哮。   “谁给你的权利把党国的军人打成这样,你这是滥用私刑。”方教官对着明楼叫喊。   “谁给你的权利,把我的弟弟弄进军统。”明楼也对着方教官怒吼。   “是他自己选的。”方教官用手指着还趴在病床上,昏迷不醒、伤痕累累的明诚。   “他是被你骗的。”明楼指着方教官,恨不能咬他一口。   方教官抬手给了明楼一拳,明楼立刻回敬他一脚,两人冲过去,互相掐着对方的脖子。   “阿诚是个好苗子,我不能看你把他耽误了。”方教官声嘶力竭地道。   明楼挥手一记重拳,把方教官打到明诚床边,差点儿摔到明诚身上。   “要害就去害你弟弟,别来害我弟弟。”明楼指着他骂。   “我的弟弟也是军人,那是他自己选的,报效国家,死而后已,我为他骄傲!”方教官站起来,用手摸摸嘴角,出血了。   明楼冷冷地看着他:“不可理喻。”   “是你没理!”方教官指着明楼,又指明诚:“我怎么害他了,有些人天生就是利器,我只是成全他,不像你这么专制,只想他按你的道路走。”   “你走得他走不得?”方教官高声喝问。   躺在床上的明诚似乎动了动,立刻发出低低的呻/吟声。方教官这个心疼。   “我带了他三个月,一手指头没舍得碰他,我家孟韦呢。三个月被你打没好几层皮。”方教官指着明楼:“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还敢打我。”   “我那是教他成人!”明楼冷冷地道:“既然我是他的教官,我就有权利那么对待他。”   “那他呢?”方教官又指明诚:“这可是我的人,你看看你把他打的……明诚不过是恪守准则,严守军令,没有泄露任务,你不褒奖他,你还把他打个半死!”   “这是我们家的规矩,你管不着。”明楼整理了一下衣服,刚才和方教官扭打时,衣服有些皱了。   “你还跟我谈规矩是吗?”方教官又咆哮了:“我是你哥,你还敢打我?”   方教官一个健步又冲到明楼身边,去掐明楼的脖子。   “我是你的上级。”明楼有些气短,但依旧强硬,只是却不再方教官的脖子,只是抵抗着他的进攻。   “哟,难得一见啊,军统的两大王牌特工,毒蛇明楼和毒狼方孟敖,竟然不顾体统,在下属跟前掐脖子玩?真是丢军统的脸啊。”一名男子走进病房,看看趴在床上的明诚,再看看屋子里纠缠成一团的方教官和明楼,讽刺道。   明楼和方教官虽然都抓着对方没有松开,却同时对进来的男子喝道:“有你什么事儿,滚出去。”   “你们再不放手,我就一枪崩了他!”男子明显对明楼和方教官对他的态度不满,忽然拔枪对准了床上的明诚。   “你敢!”方教官喝,他松开了明楼,指着他喝道:“王天风,你别再这儿发疯!”   “毒蜂,我警告你,你若敢杀他,我杀你全家!”明楼也喝。   “军座莅临,让你们立刻滚过去见他。”毒蜂王天风冷冷一笑,收了枪:“你们两位,过了军座那关在跟我发狠话吧!”   趴着的明诚更不敢睁开眼睛了,自己何其有幸啊,毒蛇、毒蜂、毒狼,这不是传说中的军统三大王牌特工嘛,竟然都被自己碰上了。   而且,毒狼方孟敖是自己的教官,毒蛇明楼,竟然就是大哥,大哥明楼竟然就是毒蛇。   “醒了就快点给我滚起来!”明楼经过明诚的病床边时,冷冷地喝道。   “是。”明诚本能地应道。   方教官也停下脚步,夸明诚道:“任务完成得很好,恭喜你,你现在已经正式成为军统的特工了。”   明楼听了这话,又有想抽明诚的冲动了。方教官已经一把拽了明楼道:“你就是还想收拾他,也等着军座收拾了咱们之后再说吧。”   明楼冷冷地哼了一声,到底没有继续为难明诚,和方教官一起出去了。   明诚是真想爬起来,可是一动,就全身都痛得要命。只是这疼痛也让他的思维越发清晰起来。   大哥明楼早已参加军统,而且还是军统里级别最高的将领之一。而这些,不仅自己不知道,大姐也一定被蒙在鼓里。   那么,这次大哥也根本就不是去什么希腊参加交流活动,一定是去执行军统的秘密任务去了。   明诚想明白了,松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自己挨的这顿打好冤啊,这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三天后,明诚的烧退了,大部分伤口都结痂了,虽然还是不能坐着,不能躺着睡觉,但是也是勉强能爬起来,下地走动了。   这三天里,除了医护人员外,并没有别人来打扰明诚。明诚接到的命令就是好好养伤。   明诚乖乖地养伤,谁知道大哥的气消了没有呢。要是大哥的气没消的话,自己许又有的受的了呢,还是养得壮实一点儿的好。   第四天一早,明诚接到命令,去第二行动组报告。明诚的心跳立时就慢了半拍。   “报告!”穿戴整齐,一身戎装的明诚,站在第二行动组组长的办公室门前,忍着痛,努力站得笔直。   “进来!”屋子里传来明诚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明诚的心跳又是慢了半拍,他暗暗吸了口气,笔直地走了进去。   办公室很大,办公桌也很大,明诚第一次看见了穿着一身戎装的大哥明楼,正襟危坐在宽大的办公椅内。   帅气,狠绝,也亲切。   “大哥。”明诚敬礼。   “你叫我什么?”明楼冷冷地问。   “明长官,属下明诚报道。”明诚立时改口。   明楼这才抬头看了看明诚:“你在军统训练班的成绩很优秀。”   “谢谢明长官。”明诚屏息凝气,立得笔直。   “从今天起,你就是第二行动组的一员了。”明楼淡淡地道。   “谢谢明长官。”明诚再次立正,敬了一个军礼。   “我对下属的要求很简单,完全服从,绝对忠诚。”明楼看着明诚:“重要的是,信仰坚定,不怕牺牲!”   “是!”明诚大声应道:“刀山火海,绝不退缩。”   明楼看着英姿飒爽的明诚,终于是忍不住点头微笑。   阿诚长大了,他再不是那个怯懦的会在梦中惊醒的卑微的小男孩儿,他已经长成了一个有担当,有理想,有信心的男子汉了。   而且,还很有主意。   明楼向军座请求,将明诚调入他的麾下。既然已经无法改变明诚成为军统特工的事实,明楼只能亲自看着他才放心。   无论明诚长多大,多有本事,明楼都是他的大哥,照顾他,保护他,刀山火海,腥风血雨,兄弟同行,无往不胜!   ☆、第二十七章   明诚不仅是明楼的手下,也是明楼的生死搭档。   明楼总是认为在斗争中,除了武力,智慧和谋略更为重要,尤其是当机立断的能力,要敏锐观察,细致分析,及时作出判断。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深刻地影响着明诚。   明楼和明诚这一组,负责情报收集工作。他们要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处理各种各样意想不到的情况。   明楼凡事都喜欢有计划,而且在行动中不断地修正这个计划,不仅让它起效,而且还要更完美。   这对明诚来说,是一项艰难的历练。明楼要求明诚必须毫无间隙地配合他的计划,默契,默契,再默契。   有时候明楼不告诉明诚自己的计划,而是通过行动来让明诚体会,并在行动结束时,让明诚来复述这个计划。   又或是干脆就让明诚来设计计划,并在去实践中检验这个计划是否可行或是否完美。   明楼也许是个还不算严厉的大哥,但绝对是一个非常严厉的长官。   军统长官的办公室内,都有军座赠送的特制的金柄马鞭,这是荣誉的象征,也是权威的象征,但是作为刑具,打在人身上,更是痛楚难当。   明楼的办公室内,也有这样一柄马鞭。明诚常有幸领略这根马鞭的威力,如果,他在某个行动中的表现不够完美,或者没有达到明楼的要求。   “这仅仅是肌肤之痛。但是在对敌人的斗争中,任何的疏忽或是失误,代价都可能是生命。”明楼有时也在家里教训明诚,用的就是明诚腰间的皮带:“时刻保持警觉,永远不要粗心大意,哪怕我们执行的仅仅是潜/伏的任务。”   明诚在明楼各种耳提面命和各种切肤之痛的教训中,表现得越来越成熟,越来越完美,屡立战功,而他与明楼之间的信任和默契也更加无懈可击。   时局总是变化的,政局就更是动荡。明楼和明诚既然加入了军统,就更是被推到了时局的风口浪尖上。   “这是一条河,河的两岸各有一棵大树。我们在右边的这棵树上,现在看起来枝繁叶茂,但是根系已经百孔千疮。左边的树虽然刚刚成长,但是根深而健,最重要的是,那一棵树,愿意让人民摘叶果腹,而我们在的这棵树,只想着怎么从人民那里搜刮民脂民膏,甚至在外敌入侵时,只蜷缩起枝叶,一退再退。”   明楼第一次和明诚表明他对国/共两党的看法时,这样说。   “这两棵树上都有很多人。有的人,终其一生,都不会改变对树的选择。但是有些人,会突然觉得,河对面的那棵树,才是自己想要的。所以,总是有人要渡河,或者游过去,或者游过来。”   “河水很深,从这边游过去,或从那边游过来,都要冒生命的危险,但是依旧不断有人,受不了对方那棵树的诱惑,愿意冒这样的危险。”   明楼说完,就沉默。他等着听明诚的想法。这一次,明诚是与大哥明楼坐在相邻的藤椅内,这代表明楼,想听明诚真实的想法,而不是要听从于他的话。   明诚一时沉默。他和大哥明楼在军统的这三年里,执行过很多任务,但是却从未执行过与“对岸的那棵树”有直接冲突的任务,这是明楼的巧妙回避亦或是巧合,这代表了什么?   “大哥,您的意思是?”明诚小心翼翼地开口,又不敢多说。   “我在问你的意思。”明楼冷冷地开口。   “大哥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我听大哥的。”明诚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道:“我相信大哥的选择。”   明楼看看明诚,第一次,对明诚这种取巧的回答没有动怒,他笑了一下:“好。不许后悔。”   “绝不后悔。”明诚答。   炮火落到河里时,河两岸的树终于同气连枝,同抵外辱。   明诚也已经有了一个新的不同于他在军统内的代号:青瓷。这是明楼带着他游到“对岸那棵树上”后,获得的新身份。   “现在我们是双重身份,行动更要谨慎。”明楼提点明诚。   明楼心情好的时候,明诚忍不住问明楼:“这棵树和那棵树,现在同气连枝,但是也许某一天,又要争夺天空和天地,我们要为哪边而战?”   明楼淡淡地道:“我们为国而战。”   硝烟弥漫。明诚期待着为国而战,前线杀敌,流血牺牲,保家卫国。但是明楼却要带着明诚城返回巴黎,去当大学的教授和助教。   明诚很不理解,军人的使命是什么?战争爆发了,我们竟然要当逃兵?   明楼摇头:“我们绝不是去做逃兵,我们的战斗也许更凶险,也更艰难。”   来到巴黎后,明诚终于懂得了明楼的话中含意。在这看似远离前线、没有硝烟的战场,依旧充斥着阴谋、战斗和死亡。这里是世界情报的集散地,各国特工汇集于此,明争暗斗,为各自的使命冲锋陷阵,流血牺牲。   明诚的工作也很复杂,他要兼顾“两棵树”派给的不同的任务,要执行得滴水不漏。   “注意甄别,注意取舍,更要注意保密。”明楼吩咐明诚:“我们的身份是绝密的,不论对哪一方来说,他们对我们知道得越少,我们就越安全。”   “是。”明诚对大哥的判断和决定,永远是心悦诚服。   明楼也只信任明诚。甚至,就连同样身为国/共两党党员的朱徽因都不知道明楼的确切身份,而朱徽因先后成为两党党员,却都是明楼引荐的。   朱徽因就是明诚在四喜堂救下的女孩子。因为她对声音有着先天的特殊的敏感性,很为明楼看重。她在医院养好了伤,就加入了军统训练班,成为了一名出色的谍报人员。   这次来巴黎,明楼也带了朱徽因来,所有的电台通讯都由她负责。而在明楼的新计划,丧钟行动中,朱徽因亦占有很重要的地位。   朱徽因比明诚小两岁,容貌清秀。明诚对她有救命之恩。她加入军统后,明诚是她的教官。   其实如果明楼允许,明诚与朱徽因未必就不是一段良缘。但是明楼不许。   “不要和你的下属发生儿女私情,这种关系会非常危险,无论对你或是对她。”明楼冷酷无情地话,直接扼杀了明诚和朱徽因刚刚萌芽的情感。   明楼将朱徽因送到美国深造,着力培养。朱徽因不负厚望,谍报工作极其出色,亦是屡立功勋,她对明楼忠心耿耿,成为明楼麾下一名得力干将。   明诚再见到朱徽因,就是来了法国之后,这时,朱徽因已经又成为了和他一样的地下党组成员,代号“夜莺”。不过明诚与她之间,也只剩下了纯洁的战斗友谊了。   明诚思绪飘忽,想着往事。明台已是走到墙边,把明耳朵贴到挨着大姐房间的那面墙上:“奇怪。没动静了啊。阿诚哥,阿诚哥。”   明台小声喊明诚,让明诚也过去听听。明诚有些好笑,走过去训明台道:“这是什么样子啊,你干脆去扒门缝得了。”   明诚的话刚落,明台的门就被推开了,明楼拿着戒尺站在门口:“你们俩挺忙的啊。”   明台吓得忙往明诚身后躲,明诚连忙解释:“不是的,大哥,我们没有……”   明镜走过来,看了明楼一眼,走进屋拉走明台:“你们还在这里耽误什么啊,明台的客人就要来了。我们先去厨房帮帮阿香,你们也快点儿过来啊。”   “是,大姐。我上去换个衣服,再和明诚说点儿事情,一会儿就来。”明楼往旁边给大姐和明台让了让路,回大姐的话。   明台对着明诚挤挤眼睛,和大姐去厨房了。   明楼把手里的戒尺扔给明诚:“和我去书房。”   “是。”明诚接过戒尺,又忍不住打量明楼:“大姐没打您吧?”   明楼摇了摇头,却是忍不住揉了揉腿。   明楼回到书房,明诚帮他脱去外套,换了一件西服。明楼坐到窗边的沙发上,轻揉着腿。虽然大姐那里的戒尺躲过去了。却也是跪得腿软。   明楼的右腿在战斗中受过伤。明诚是知道的。他屈膝在明楼身侧,帮他按摩。   在军统训练班的时候,明诚学过一套按摩指法,可以减缓肌肉疼痛,促进血液循环。   明诚双手用力的时候,左手难免丝丝作痛。明诚隐隐着,按着指法要求,一丝不苟地按压。   明楼轻轻闭上眼睛,享受难得的宁静。又过了一会儿,他觉得腿上果真是舒缓了一些,睁开眼睛看看跪在身边,很乖很乖的明诚:“行了。不用按了。”   “是。大哥,您好点了吗?”明诚扶着自己的腿,站起来。他的腿可是也跪得生疼了。   “是不是觉得自己又能坐住凳子了?”明楼训他:“越来越没有规矩,吩咐你的事情,也敢打折扣了。”   “是。阿诚知道错了。”明诚很诚恳地应错:“您怎么罚我都成,您就答应让小四离开军统去上学吧。学费的事情,阿初和我可以帮忙。”   “你都答应他了,还能怎么办?”明楼站起来,吓得明诚不自觉地就往后退了一步。   明楼点点他:“自作主张。今天你犯的错误,逃不了一顿打。”   明诚的心跳又不规律了。“是。”明诚应道,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去拿戒尺了。   “但是大姐在这儿,就先给你记着。免得打了你,再累着我。”明楼难得地,法外开恩。   “是。”明诚不由松了一口气:“谢谢大哥,要不,我再给您按摩一会儿吧。”   “不用了,下去吧。不能让大姐起疑心。”明楼摆摆手:“免得大姐以为我们又在这里计划着什么,要窜通一气的骗她。”   “大姐以为得对嘛。”明诚嘀咕道。   明楼这回听清楚了,抬手给了明诚后脑勺一巴掌:“就你话多。”   ☆、第二十八章   晚餐很丰盛,阿初和小四准时赴约,而且表现可圈可点,明诚简直想为这两个小子发个奥斯卡奖了。这当然阿初和小四接到“赴宴”任务后,认真排练了一天的结果。   明镜对明台结交的这两个朋友也很满意。在餐厅打工的两个孩子,自食其力,力争上游,还很有礼貌。   “谢谢大姐、大哥、阿诚哥和明台的招待。”阿初在席间拣了个机会道:“我和小四也正想找个机会来和明台辞行呢。”   阿初说,他和小四的堂亲来信了,因为家里出了一些变故,要让他和小四回家乡去,到堂亲家帮忙。   “我和小四,我们姓资,是外室所生,所以一直住在香港,后来母亲亡故了,我们和人跑船来到法国。”阿初对明镜道。   “原来是资家的孩子啊,这么巧。”明镜很惊讶。明镜在上海做生意,与资家也有一些生意上的往来,后来资家破产落败,明镜也是知道的。   “是的,堂兄让我回去和他学做生意,重振资家。小四还小,要回去读书。”阿初看看明台:“可惜你要在法国上学,不然还可能和小四做同学呢。”   明台又高兴又有些遗憾:“你们有自己的亲戚照顾那真是太好了啊,本来我还打算……哎,这样也好,万一我在法国的书念不成了,就去找你们啊。”   明楼看了一眼明诚,明诚低声笑道:“我们家小少爷果真是识大体的。”   一顿饭吃得宾主两欢。阿初和小四告辞时,明台让明诚开车去送他们。阿初和小四急忙回绝,说是一会儿要是宵禁了,不方便。   屋里又剩下姐弟四人的时候,明镜说起来,她打算再过一天也要回上海去了。明台立刻反对,不希望大姐这么快就走。   明镜拉着明台道:“大姐看见你们在这里过得很好,大姐就放心了。”   明台说这边的考试已经结束了,想和大姐一起回上海去。明镜劝明台还是别回去了,可以去维也纳度假。   明台问明镜:“难道大姐想让我在国外流浪一辈子,一直都不回去吗?”   明镜也伤心,可是又觉得上海的时局不稳,担心明台回去闯祸。   “大姐,其实我和阿诚过一段时间也是要回国内去的。”明楼对明镜道:“不能让大姐一直这么操劳,我们是明家的男人,应该回去帮大姐,照顾大姐。”   明台立刻道:“是啊,大姐,一家人就是应该在一起才叫一家人,如果总是分开,又相互牵挂,一生孤单的又有什么用呢?”   明台的话,又勾起明镜的伤心往事来,她不由沉默不语。明楼见了,瞪了明台一眼,让明诚领明台回屋复习功课去。   明诚应了一声,站起来,明台只好也站起来,对明镜道:“大姐你别伤心,我听你的话就是了。”然后,才和明诚回屋里复习功课去了。   明楼给大姐倒了一杯茶,对明镜道:“大姐,方大哥正好在法国呢,明天他就要去美国参加飞行训练了,您真得不见见他吗?”   明镜轻轻啜着茶水,摇摇头道:“不见了。见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毒狼方孟敖正是与明镜青梅竹马的恋人。只是可惜,明镜为了明家,辜负了方孟敖,拒绝了他的求婚,方孟敖一气之下,参了军,进了军统,抗日战争爆发后,又加入了新组建的飞行大队,成为一名英勇的战斗英雄。   “哦,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件好消息忘了和你说呢。”明镜收拾起心绪,对明楼笑道:“今天在巴黎,你猜我遇到谁了?”   明楼笑道:“您遇到谁了?”   “遇到婉儿了。贵婉,你还记得吗?贵家的大小姐,如今可真是越发出落得温婉贵气呢。”   “哦,她也来巴黎了吗?”明楼笑。其实他是明知故问。   如今的贵婉已经不仅仅是贵家的大小姐,一个喜欢读书,喜欢唯美事务的贵族小姐,她已经成长为我党的一名出色的地下工作者。   明楼与明诚刚刚加入党组织时,与组织之间都是单线联系。明诚的上线正是贵婉,明楼的上线则是贵婉的上线,亦是整个东区的负责人。   因为明楼在军统的身份级别非常高,所以,党组对他也格外看重,而明楼初入组织,就立了一件大功,很快就被委以党内重任。   过了不久,明楼又故技重施,利用职权之便,将明城调入自己的行动组直接指挥。   贵婉是她所在的另一个行动组的联络人,明城则是明楼这个小组的联络人,他与贵婉之间,依旧常有联系。   “是啊。”明镜试探着问明楼:“我和她提起了你,她还记得你这个哥哥呢。趁我还在巴黎,要不要,约个时间,一起吃个饭?”   明楼立时明白了大姐的心意,他笑道:“是啊,她记得我这个哥哥,我也当然还记得她这个妹妹。我记得她好像和阿诚年纪相当吧。一起吃个饭也好,也介绍她和明诚相识,以后多走动。”   明镜的脸色立刻变了:“你啊,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还非拿阿诚出来当挡箭牌。”   明楼赔笑道:“我知道大姐是一片好意,但是像贵婉那样的女孩子,还是阿诚更适合嘛。”   “阿诚好是好,只是怕贵家……”明镜犹豫了一下,笑道:“你也知道,他们那样的人家,是更看重出身的。”   “如果这样,我看就不必一起吃饭了。道不同不相与谋嘛。”明楼自己喝起了茶。   明镜也拿这个弟弟没办法,长大了,都当教授了,自然是有自己的主意呢。   第二天一早,明台在饭桌上提出要放假一天,好好陪着大姐看看巴黎的景色。明楼笑着答应了,而且宣布他和明诚也放假一天,姐弟四个来个巴黎一日游,好好高兴一天。   明诚开车,明楼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明镜和明台坐在后面,姐弟四人其乐融融地出发了。   巴黎对明镜来说并不陌生。只是和弟弟们一起出来玩,依旧更高兴。夏洛特宫、巴黎铁塔、美丽的河边,姐弟四人说说笑笑,很是欢乐。   中午的时候,姐弟四人在河边的一处西餐厅内吃了饭,又手挽手地沿着石桥散步。   河水如一面镜子,映衬着两岸金色、红色的树木,美景如画。一些美术学院的学生正在岸边写生,引得一些游人驻足观看,既是面前的美景,又是画中的美景。   明诚开着汽车,沿着河边的路缓缓地行进着,明楼不时指点着河边的景色,与明镜和明台谈笑。   路边有一个卖冰激凌的车子,明台见到了,立时吵吵要吃冰激凌。   明楼便让明诚停下车子:“去给小少爷买冰激凌吧,咱们也一起尝尝。”   明诚笑着应了,把车子靠边停了,下车走到冰激凌的车子旁边:“来四份冰激凌。”   一个正在附近河边低头作画的女孩子听见明诚的声音,忙抬起头来,欣喜地叫道:“明诚君!”   两只手拿着四只冰激凌的明诚愣住了,那个女孩子正是樱木灵子,真得好巧。   樱木灵子已经拿着画笔跑到他身边:“你也是来看风景的吗?”灵子高兴之下,说得是日语。   “我是陪家里人一起过来的。”明诚有些紧张,用英语道:“我大姐……”   明诚的话没有说完,明镜已经挽着明台的手走过来了。明楼也走了过来。   “你好。”明台对樱木灵子招招手,然后接过明诚手里的冰激凌,递给灵子一个:“见者有份,我叫明台,请你吃冰激凌。”   “是你的朋友吗?”明镜看看灵子,再看看神色很不自然的明诚。   “是的。这是我大姐,这是灵子姑娘。”明诚无奈地介绍道。   明楼也走过来:“灵子同学,你们学院在写生吗?”   “是的。明楼教授好。”灵子这才反应过来,很有些害羞地对明楼行礼,又对明镜鞠躬道:“大姐,您好,我是樱木灵子,请您多多关照。”   明镜的脸色有点冷了,她微欠了欠身,回礼道:“请不要客气,你是日本人,我是中国人,我对你,没有什么好关照的。”   明镜说完,就举步离开了。   “对不起,明诚君。是我唐突了。”樱木灵子脸色通红,局促地对明诚道。   “没关系。我大姐就是这样的脾气。”明诚把手里的两个冰激凌都递给樱木灵子:“和你的同学们吃冰激凌吧,我先回去了。”   灵子的手里拿着三个冰激凌,就呆呆地站在那里,看见明镜和明台进了一辆停在路边的车子,明楼也进了车子,明诚也进了车子,然后把车子开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看文的小天使们,本来计划三万字的番外,越写越长,马上就满10万字了。实在好喜欢阿诚啊!感谢大家的陪伴。感谢大家的支持留言,不足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本文30章完结。大家在留言中提到的情节会尽量写进来,实在顾虑不到之处,还请多包涵!祝大家看文愉快!   ☆、第二十九章   “你们是什么关系,你说!”明镜端坐在沙发上,审明诚。   明诚直直地跪在沙发前的空地上,微垂头不语。   “你,你竟然和日本人交朋友!”明镜气得站起来,走到明诚身侧:“你不知道我们正在和日本人打仗吗?”   明台站在沙发后面,看着明诚,心里有些后悔,自己干嘛非要那个时候吃冰激凌呢,阿诚哥,我可真不是故意的,你可别怨我。   明诚还是不说话。他什么也不能说。他太了解大姐的脾气了,她生气的时候是听不进任何解释的。   “你说说你啊,你本来是那么的懂事的一个孩子,这才到巴黎几年啊,就有主意了,是非不分了?”   明镜用手点明诚:“你们学校里有那么多的女孩子,你非要去结交一个日本女孩子?”   “大姐,对不起。”明诚不想气坏了大姐,低头道歉。   “光是道歉有什么用?我告诉你,你再也不许和这个日本女孩子有来往,再也不许和她说话,听见了没有!”明镜高声喝道。   明诚低头,没有应大姐的话。   “阿诚。”坐在沙发上的明楼微直起了身体:“大姐的话,你没听见?”   明诚只得违心应大姐的话:“是,阿诚知道了。”   “你可不许骗我。”明镜很怀疑明诚的诚意:“你发誓。”   “我发什么誓啊?”明诚问。   “再也不和日本女孩子交往。”明镜想了想:“还有,那个女孩子有没有送过你什么礼物,写过的信,都交出来,一点儿也不许留。”   明诚又不说话了。   明楼也是知道大姐不喜欢日本人的,他原本是想着,等战争结束了,再把明诚和樱木灵子的事情告诉大姐的,许是时过境迁,还有缓和的余地。但是,看来他错了,大姐对这件事情的敏感程度远远超出他的想像。   “大姐。您别生气。”明楼站起来,劝大姐:“樱木灵子是学校的学生,来上过我的课。她和明诚交往的事情,我也是知道的,但……”   “什么?你也知道他们交往的事情?”明镜的火更大了:“你竟然知道这件事情?”   “是的,大姐,明诚和灵子……”   “好啊你们两个,这是一起合着伙瞒着我啊?”明镜截了明楼的话,用手点明楼。“还有明台,你是不是也知道这件事,也瞒着我?”明镜转身去瞪明台。   “这可不关我的事啊,”明台连忙摆手:“我哪敢管大哥和阿诚的事情嘛。”明台嘟囔道。   明镜点点头,觉得明台的话有理,这都是明楼的错,若是没有明楼的默许,阿诚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去和一个日本女孩子交往。   “你也跪下。”明镜指着明楼。   这下果真是引火烧身了。明楼只得也屈膝跪下:“大姐,樱木灵子虽然是日本人,她只是来巴黎求学的……”   “我不管她来巴黎做什么,她是日本人,明家弟子就不能和她交往。”明镜专制地道。   “你怎么还跪在这里?”明镜对明诚道:“去你的房间里,把和那个日本女孩子有关的东西都给我交出来,一件也不许留。”   “大姐,您不至于这样吧。”明楼还想劝大姐。   “你住口。”明镜轻喝道:“你这个大哥是怎么当的?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吧?等一会儿再收拾你。”   明楼只好不说话了。   “还不快去。”明镜又喝明诚:“你要是自己主动交出来还好,若是被我翻出来,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明诚不动:“大姐,我房里并没有什么需要交出来的东西,您要是不信,可以自己去翻。”   “阿诚!”明楼轻喝明诚,提醒他注意自己的态度。   “还委屈了是吧?”明镜更生气了:“为了一个日本女孩子,竟然敢跟我顶嘴了你。”   “阿诚,不许再惹大姐生气,去你的房里把大姐要的东西拿出来。”明楼沉了脸,喝明诚。   明楼虽然理解明诚的委屈,不过,更不能气着大姐。这个家里,谁都可以受委屈,就是不能委屈了大姐。   明诚无奈,只得站起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大姐,您不必生这么大的气,阿诚一定会听您的话的,一会儿等他下来,我打他一顿,给您消气。”明楼借机站起来,扶明镜在沙发上坐下。   “你怎么不好好看着阿诚呢?这么大的事情也由着他的性子胡来。他这是要当卖国贼啊,这是要被全中国人唾骂的啊。”明镜又气又伤心。   “是,是明楼的错。明楼思虑不周,不该放任此事发展。”明楼诚恳地应错:“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日本女孩子,也不会到要当卖国贼那种地步的。”   “什么叫普通的日本女孩子?”明镜的声音又提高了。   “是,大姐放心,现在的时局与日本女孩子结交确实不妥,这件事,明楼一定不会置之不理的。”明楼只能顺着大姐的意道。   “什么叫不会置之不理啊?这么严重的事情,你倒还是轻描淡写的,你一定要叫阿诚认错,让他保证再也不和那个日本女孩子有任何来往。”   “是。都听大姐的。”明楼也不敢再多说了。   明诚走进自己的房间,咬了咬唇。樱木灵子是日本人,他知道自己不该和她交往的。但是灵子是那么单纯,那么柔弱的一个女孩子,他竟不知不觉地心生好感。   尤其是樱木灵子舍身为他挡子弹的那一刻,明诚怎能不为灵子的真情感动。   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明诚这样想,刻意去忘记灵子的出身,忘记自己的出身,但是,这一切只是自欺欺人。   明诚轻叹了口气,心里丝丝地痛。他不是圣人,也不是神人,可以将一段感情说忘就忘,说放下就放下。   明诚想着,已是走到了自己的桌子旁,胡乱地拉开抽屉,又合上,再打开。他实在不知道要找什么,可是不找出什么来,大姐那里又如何能交得了差?   明诚的抽屉很收拾得很整洁,也很整齐。他的手落在最上面的笔记本上,心里一动。这里夹着一张灵子的画像,因为这张画像,他还被大哥收拾了一顿,手上的伤刚刚不痛,要换做心里痛了吗。   明诚抽出那张画像,迟疑着。楼下已经传来明镜不耐烦的声音:“明台,你去看看,阿诚怎么还不下来。”   明诚再不敢迟疑,拿了那张画像,匆匆下楼去了。   还是原来的位置,明诚又跪了下去。明镜走过来,对着明诚伸手,明诚只得把手里的画像递给大姐。   明镜一把将画像拿过去:“这是什么啊?”   “是灵子姑娘的画像。”明台在不远处抻着脖子道。   “不用你说,我自己会看。”明镜瞪明台,又看看手中的画像:“画像?你还给她画像啊你。”明镜毫不犹豫地将画像撕碎了。   “大姐。”明楼轻叹了口气,想拦,却又放弃了打算,总得让大姐泄泄火不是,只是撕一副画像算是不错了。   “你发誓,再不和这个日本姑娘有任何来往,心里也不许再想着她。”明镜指着明诚。   “大姐,阿诚知道错了,他不会再和那个樱木灵子有来往的。”明楼替名诚解围道。   “不行,让他自己说。”明镜执着地道。   “我错了,大姐。”明诚低声道:“我会听大姐的话。”   这分明就是避重就轻,明镜对明诚的态度并不满意,她刚想再逼着阿诚立誓,明楼已经斥责道:“回房间跪着去,好好反省你的错误。”   “是。”明诚的目光始终不曾抬起来,垂着目光站起来,回自己的房间了。   “你可不许骗我。”明镜对着明诚的背影叮嘱道。   “好了,大姐,你也说过阿诚是咱们家最听话的孩子的,你就相信他吧。”明楼再次拦下大姐。   “你说说你,平时对阿诚管教也是挺严厉的啊,怎么在这种事情上反倒不经心了呢?”明镜埋怨明楼。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就是怨我当初反对你和那个汪曼春在一起,委屈到现在,才这么纵着阿诚。”明镜的气又上来了,不过是冲着明楼去的。   “大姐,您怎么又说到我身上来了呢。好,是我的错,怨我。您就别再生阿诚的气了。”明楼只得应错:“要不,我也回房间跪着去?”   明镜瞪了明楼一眼,到底没舍得发作他,只是叹了口气道:“唉,我呀,生气不生气的,倒不重要,我是不希望阿诚做错事,日本人多狡猾啊,这要是什么美人计什么的,我怕阿诚被日本人利用,将来是要身败名裂的。”   明楼点点头:“大姐顾虑的是,阿诚会明白的。”   明诚跪在床边的地板上,虽然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却没有一点取巧,跪得笔直。   天黑了。月光落进来。明诚的腿跪得生疼。   “阿诚哥!”明台推门进来,开了屋子里的灯,走到明诚身边:“大哥说你可以起来了。”   明台扶明诚坐到床边上,蹲下来,一边帮明诚按腿,一边对阿诚道:“阿诚哥,你别怪大姐啊,大姐也是怕你被日本人利用。”   明诚点点头:“我不怪大姐。”   “阿诚哥放心,大姐一定会帮你选个又漂亮又温柔的女孩子做媳妇的,你别着急啊。”明台笑嘻嘻地安慰明台。   明诚想敲明台的头,手到了明台头上,却只是揉了揉他的头发。   “阿诚哥,你饿不饿,我拿了巧克力给你吃呢。”明台变魔术似的,从衣服里拿出一块巧克力来,递给明诚。   明诚不由想起小时候,自己因为和族里的堂兄弟打架,被大哥打了一顿,又罚跪祠堂不许吃饭。   那时明台只有六七岁,吃饭的时候,将一个刚出锅的馒头藏在怀里,偷偷给明诚送来。那时他细皮嫩肉的,把自己都烫伤了。   而且,明台的行为还被大哥发现,被骂了一顿,罚他和明诚一起跪在祠堂里,好在大姐很快发现明台受伤了,大哥才饶过他们两个。   “行了,别偷吃东西了。下去吃饭吧。”明楼推门进来,对两个弟弟道。   “大姐不生气了?”明诚小声问。   明楼轻叹口气:“大姐现在更生我的气。”   ☆、第三十章   明诚和明台下楼来时,晚饭已经摆好了。明镜坐在主位上等他们。   “大姐,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明诚走到大姐身侧,乖乖认错。   “知道错了,改正就好。”明镜的声音很温和:“坐下吃饭吧!”   明诚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明镜端起碗:“吃饭吧!”   明诚刚端起碗,客厅的电话响了。   “我去接电话。”明台道。他是体贴明诚腿疼,才去接电话,否则这才不是他这个小少爷爱干的活呢!   明台接起电话道:“这是明公馆,要找哪位。”   “我是小四。”对方答道:“明台,我们老板家里出了点儿急事,能让阿诚哥接下电话吗?”   “好的,小四。”明台一边答应着,一边喊明诚:“阿诚哥,小四说他们的老板,你的那个朋友,好像家里出了一些事情。”   明楼不由看了明诚一眼。这是他们的一个联络暗号,说明有非常紧急的突发状况发生。   明诚谢过明台,走过去接电话,“是我。”明诚简洁地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知道了。”明诚很快挂上了电话,走过来对明楼和大姐道:“大哥,大姐,我的朋友出了一点儿意外,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喝多了,摔伤了腿,家里又没有人,我得去看看他。”   明镜有些担心地道:“都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吗?”   明楼道:“我和你一起去吧!我有个朋友是医生,也许能帮上点儿忙。”   “谢谢大哥。”明诚道。   明镜看明楼要和明诚一起去,也不好阻拦,只叮嘱对他们说:“早点儿回来,注意安全啊。”   明楼吩咐明台好好在家陪着大姐,便和明诚一起出去了。   两人进了车里,明诚立刻汇报道:“毒蜂有急事约您见面。”   “毒蜂那一组的人最近在干什么?”明楼问。   “他们最近成功地剿灭了一组日本间谍,摧毁了他们的电台,但是好像有俩人漏网。”   南田惠子被杀后,日本方面一定是要有新的动作的。毒蜂那一组的人一直在密切监视着。明楼不由蹙眉:“难道毒蜂连这点事儿,也搞不定吗?”   明城把车开到一处拐角处,有个男人正在路边等候。   明诚停下车,男子走到明楼的车窗边,敲了敲车窗,明楼摇下车窗,看见了王天风。   “你们学校的那个叫樱木灵子的同学,”王天风对明楼道:“那两个漏网的日本间谍,挟持着她去了河边的仓库。”   明楼冷冷地道:“你的人为什么不把活儿做得利索点。”   “我记得你好像说过,那个日本姑娘的事情,由你全权负责,我的人怎么敢多事呢!”王天风拍拍车窗,转身走了。   “大哥,怎么办?”明诚等着明楼的指示。   明楼决定冒一次险:“去仓库。”   明诚把车停在仓库附近的草丛里,他和明楼下车,悄悄潜近仓库。   一个仓库里,亮着昏黄的灯光。樱木灵子倒在地上,一个男人正对她破口大骂:“你竟然帮着中国人,害死了惠子,又害得我们行动失利,你不配再做我们樱木家族的人。”   “哥哥,我并没有想害死惠子。我只是不希望,你们去伤害别人。”灵子恳求道:“哥哥,你放过明诚君吧,他是我最爱的人啊。”   “那个中国男人,是共/党,你真该死,竟然会爱上帝国的仇人。”男子拔出了手枪,对准了灵子的头:“不要再叫我哥哥,如果你不效忠于天皇陛下,那就死吧!”   潜伏在窗外的明楼和明诚看到了这一幕,明诚等不及明楼的指示,踹开了门冲了进去。   屋里的男子立刻转身,对明诚射击。明诚躲到一个箱子后,找准时机还击。   明楼掩护着明诚,想要去救灵子,另一男子从角落里对明诚开枪,被明楼一枪射中。   “哥哥快跑吧!”灵子本来躲在一个箱子后面,此时却忍不住站出来提醒自己的哥哥。   “灵子小心。”明诚喊道,可是已经晚了,男子的枪口已经对准了灵子,并扣动了扳机。   灵子中弹倒了下去。明楼连续射击几枪,逼退了男子。明诚跑到灵子身边,扶起了她。   灵子胸前中弹,鲜血汩汩。明诚看了灵子受伤的部位,正是心脏的位置,不由心里一阵疼痛。   “明诚君。”灵子抓紧明诚的手:“他是最疼爱我的哥哥,你不要杀他。”灵子只说了这一句话,头就歪了下去,死了。   明诚轻轻把灵子放倒,看了她一眼,起身追了出去。   仓库外,明楼已经将灵子的哥哥逼到了一个角落里,灵子的哥哥依旧在负隅顽抗。明诚看准时间,再一枪打过去,打伤了他的胳膊,他手里的枪掉到了地上。   明诚走过去,男子毫不畏惧,狞笑着看着明诚。他知道明诚的身份,他也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明诚稳稳地扣动了扳机:“这是替最爱你的妹妹还给你的。”男子的尸体倒下了。   不远处的明楼走过来,拍拍明诚的肩膀:“回家吧。”   警笛响起来的时候,明诚已经开着车子,和明楼开向了回家的路。家里的灯还亮着,大姐明镜和明台,一定还在等着他们回来吃晚饭。   (完)   番外:大隐于市   秋天的树叶金黄,天是那么的蓝,多好的天气,自己却只能窝在教室里读书。明台叹着气,磨磨蹭蹭地收拾着自己的课本。   “我的小少爷,你能不能快一点儿,要迟到了。”明诚在客厅里喊明台。   明诚虽然只是个高中生,可是身量颀长,已经快一米八了。明台刚上初中,比明诚要矮上半个头,为此明台很是不服气,琢磨着一定要快点赶上阿诚哥。   “你不要总催他嘛。”大姐明镜接过仆妇手里的饭盒装进袋子,递给明诚:“你在学校里可要好好看着明台,不要让他再闯祸了,若是老师再找到家里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明诚接过大姐递过来的袋子,无奈地应了声“是”。虽然他和明台是在同一所学校里,却不在同一年级,更不在一个班级。若是明台铁了心的要在班级里胡闹,他又怎么看得着,看得住。   “大姐,我去上学了。”明台出来了,无精打采地道。   明镜帮明台整理了一下衣领:“在学校里好好读书,不许再惹是生非,若是你大哥知道了,可没你的好果子吃。”   “大姐别告诉大哥不就行了,况且大哥人在巴黎,我才不怕呢。”明台笑嘻嘻地道。   “你大哥过两个月就要回来了,到时候看不收拾你。”明镜点着明台的脑袋道。   “啊,大哥这么快就要回来了,那我的日子可惨了。”明台不由皱了小脸。   “大哥今年回来得更早一些呢”明诚很是惊喜地道。   “有你大哥回来看着你们才好,尤其是你,”明镜一边推明台出门,一边道:“不然怕是你连初中都毕不了业了。”   “我哪有大姐说的那么糟糕,我虽然不能像阿诚哥那样总是考第一,但也不是倒数第一啊。”明台嘟囔道。   看着明诚和明台坐上了黄包车,明镜忍不住在嘱咐道:“阿诚好好看着明台。”   “是,大姐。”明诚只得再应了一声:“您回去吧。”明台也笑着和大姐摆了摆手。   黄包车夫拉着明诚和明台沿着青石路的巷子,往学校跑去。   “停一下。”明诚吩咐道。   黄包车夫停下车,明诚对明台道:“你好好上课。”   “阿诚哥,你又要跑着去学校吗?”明台问。   “是啊。我锻炼身体。”明诚摆摆手,让车夫继续送明台。   “我看阿诚哥你不是要跑着去学校,你是要跑着去王家武馆吧。”明台得意地笑道:“你还想骗我,我早就发现你的秘密了。”   明诚看了看明台:“你知道了又怎么样,敢说出去,看我怎么收拾你。去上课。”   “我不去。”明台也跳下车来:“我不说出去,但是我也要学武功,将来当个大侠,替天行道。”   “替什么天行什么道啊,”明诚训明台:“若是大姐知道我们两个逃学,先就灭了我们了。”   “我保证不告诉大姐。”明台赌咒发誓:“要是我出卖阿诚哥,就罚我变成大石头。”   明诚伸手,看看手腕上的手表:“好吧,今天就带你去一次,不过下次你必须去上学,知道吗?”   “知道,我保证下次乖乖去上学。”明台高兴地道。   明诚又对车夫道:“我和明台今天有点儿事情,上午不去学校了,你下午还是照常去学校接我们放学就行。”   “是。”车夫老吴道:“两位少爷放心,我只干活儿,绝对不多嘴的。”   老吴是明家长雇的,专用来接送明诚明台上学的,从不说雇主半句闲话的,明诚倒是信得过。   王家武馆并没有挂招牌,平素是做云吞生意的。明诚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发现这位王师傅是个身怀绝技的高手,而且他的两个伙计,其实也是他的徒弟,也是身手不凡。   王师傅挑选徒弟是很严格的,虽然很多人慕名而来,王师傅却只是传授他们一些皮毛而已,再收一点儿伙食费用,权做束脩。   明诚资质很高,悟性又好,是个练武的好材料。王师傅和明诚很投缘,他收了明诚为徒后,不仅分文不取,还将自己的祖传绝技青囊传授。   这半年的时间里,明诚常翘课到王师傅这里学艺,进步极快。不过,明诚虽然常常翘课,但是在学校的课程却是一点儿也没耽误,照样是科科第一。   学校的老先生虽然对明诚时常翘课的行为有所不满,但也觉得强身健体没有坏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明台被明诚引荐给王师傅后,王师傅跟明台也很投缘。明台的资质也不错,初学武功时,也很刻苦,不过明台好动爱玩,时间长了,难免又要偷懒耍滑,成绩比明诚可是差远了。   明诚开始只想着让明台去几天就算了的,哪知明台竟也一直坚持下来了。虽然明台练武时常偷懒,可是他还是觉得练武要比读书更有意思。   明台的课业本就是勉强跟着的,他一旦心有旁骛,学校的课业就更跟不上了。他的年级老师在被明台糊弄过几回后,毫不犹豫地到明家进行了家访。   明镜也很纳闷:“我们家明台的身体好得很,并没有总生病要请病假啊。就是今天也没有请病假,一早儿就和他哥哥一起上学去了啊。”   老师的脸色就更不好了:“是吗?你确定明台去学校了吗?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这一周来,明台已经请了三次病假,今天一天,也没在学校看到他的人影。”   明镜立时明白老师的话中之意了,难道,明台的胆子这么大,这些天来竟然一直装病逃学没有去上课吗?那阿诚呢,阿诚是怎么看的明台?   好不容易强压怒火送走了老师,明镜立刻命下人阿香去把家里雇的车夫老吴给喊过来。   “老吴去机场接大少爷去了。”阿香禀告道:“大小姐怎么忘了?”   明镜这才想起来,可不嘛,今天自己的弟弟,明诚和明台的大哥明楼,从法国回来了。   三年前,明楼被明镜送去法国读书,除去第一年明楼一直未曾回国外,明楼这两年都会在寒暑假的时候回国两次,在家里住上月余时间再回法国去。   明楼回到家中时,明镜依旧在客厅里生气。下人帮明楼把行礼搬进去,明楼给大姐请安道:“大姐,明楼回来了。”   明镜看见明楼心里虽然高兴,嘴里却是冷冷地道:“你还知道回来啊,你这个大哥是怎么当的,阿诚和明台在家里都要翻天了,你也不管。”   明楼被大姐骂得实在冤枉,只好解释道:“大姐您别生气,我也是今年的考试刚刚结束,就急着赶回来的。怎么,阿诚和明台惹您生气了吗?”   明镜叹口气,让明楼起来说话。明楼这才站起来,坐到大姐旁边的沙发上,细问缘由。   明镜气道:“阿诚和明台这两个孩子胆子太大了,竟然学会撒谎翘课了。”   明镜已经给明诚学校的老师打了电话,证实明诚今天也请了假,和明台一样,也都没有到学校去,而这种情况,明诚和明台都持续了几个月的时间了。   明楼听了,也很生气,立刻命人把车夫老吴喊来询问。老吴讷讷地,虽然不想出卖明诚和明台,不过毕竟还是自己的饭碗要紧,在明楼的逼问下,只得说出两名少爷去武馆习武的事情。   明诚和明台今天随了王师傅去山上的林子里练武。如今秋叶落尽,冬日将至,王师傅顺便砍一些柴火回去备用。等到大雪封山,再进山砍柴就不方便了。   明诚和明台一人拿了一根木棍在空地上比划,王师傅店里的一个伙计颠颠地跑过来,对王师傅道:“师父,不好了,明家的大少爷来店里要人来了。”   明诚和明台立时就傻眼了。可不是嘛,大姐说过大哥这两天就要回来的,他们怎么就给忘了呢。   王师傅忙对明诚和明台道:“那你们两个快回去吧,回去晚了,你们大哥再把我那个小店给拆了。”   明诚和明台本还想指着王师傅能在大哥那里说上一句两句好话呢,哪知道王师傅却是明哲保身,根本就没打算出头。   明诚和明台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回去了。到了王师傅的店里,明楼已经回家去了,明诚和明台只得又往家里跑。   明诚和明台体质再好,连跑带吓的,到家门口的时候,腿就都软了。   进了大门,大姐明镜端坐在沙发正中,大哥明楼穿着笔挺的西装,就站在大姐旁边。   明诚和明台默默走过去,不用等大哥大姐吩咐,就乖乖地跪了下去。   只是他们这一跪下去,大姐明镜的怒气立刻就被点燃了:“好啊你们,有出息了,敢撒谎逃学了!”   明诚和明台除了低头认错,什么也不敢说了。   “这是谁的主意,说!”明镜让明楼去楼上家里的小祠堂,取了祖上传下来的马鞭,点着明诚和明台。   明台吓坏了,直往明诚身后躲。明诚坦白道:“是我的主意,是我带明台去学武的。”   明镜的马鞭落下来,狠狠地抽了明诚四五下,明诚不敢动,也不敢躲,只是咬紧牙关挺着。   马鞭是熟牛皮缠绕的,明镜虽是女子,将马鞭抡圆了抽下来,仍是一下就起了一条血檩,痛得明诚直哆嗦。   “大姐,您饶了阿诚哥吧,是明台自己要去的。”明台虽然害怕,还是向大姐求饶道。   明镜将马鞭抡起来,可是看着明台那吓得煞白的小脸,到底还是没舍得抽下去。   她不由又骂明楼道:“亏你还总是说阿诚懂事听话,你瞧瞧,他的胆子有多大,自己翘课也倒罢了,还把明台都带坏了啊。”   明楼自然也是生气,走过去接过明镜手里的马鞭道:“是明楼疏于管教,大姐别生气了。”   明楼看着明诚道:“阿诚,你去我的书房跪着去。”   “是。”明诚应了一声,站起来,往楼上大哥的书房走去。   “明台给我跪到院子里去,没我的吩咐,就是腿跪折了,也不许起来。”明镜喝明台。   明台应了声“是”,可怜兮兮地看了看大姐,明楼冷冷地道:“怎么,不想去院子了,那就去我的书房吧。”吓得明台连往院子里去了。   明诚跪在大哥的书房里,很是忐忑不安。刚才被大姐的马鞭打到的肩膀和手臂,依旧痛得厉害,不过,他知道,大哥那里还有更惨烈的责打在等着他呢。   明楼走进来时,明诚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衣服脱了。”明楼冷喝。   明诚穿着黑色的学生制服,这是学校定制的,也是明诚最喜欢的服饰。   明诚不敢违抗大哥的命令,脱去上衣,又褪去长裤。初冬的天气,屋子里的温度很低,明诚不知是冻得,还是吓得,亦或是怕羞,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跪好了。”明楼喝着,手里的棍子已经抡圆了打了下来。   “啪”地一声,棍子落在明诚的臀上,带起一道紫红。   不是马鞭,只是一根藤棍。这也是明家的家法,是明楼专用来惩罚明诚和明台的。   藤棍虽然打人也很痛楚,毕竟不似马鞭的伤害那么大,若是以明楼的力道,马鞭抽下去,怕不是要鞭鞭见血。   “竟然敢逃学。”明楼只说了这一句,棍子已是噼里啪啦地打下去。   明诚隐忍着,努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承受着明楼的力道。   “大哥,我错了。”明诚痛不过,也不敢求饶,只是出声认错道,眼圈也红了。   “逃过几次学?”明楼停了手,喝问。   “三十几次。”明诚答,这个数字也让他自己觉得惊心。   “三十几次。”明楼重复道,拿棍子点了点明诚:“你真有出息啊你。”   棍子再噼里啪啦地落下来,打得明诚忍不住呼痛出声。他觉得自己的屁股好像是被火油烧着了,火烧火燎地痛。   “大哥。”明诚小声道:“我再也不敢了。”   “六十下。逃课一次,我就打你两下,你给我记住了。”明楼说着,手里的藤棍再打下来,一下一下,却只抽在明诚臀腿那里的嫩肉上,痛得明诚几次都跪不住身体,只好用手撑了地。   明楼毫不手软,只是一下连着一下的狠抽:“若是再敢有下次,我就打折你的腿。”   “不敢了,阿诚真得不敢了。”明诚一句句应着,觉得腿好像真要被大哥打断了。   明楼终于停手的时候,明诚的臀腿上早已青紫红肿一片,有几处地方还渗出了血珠。   明诚根本就站不起来,他的小脸煞白,额头上都是冷汗。本是那样一个帅气又俊朗的孩子,如今却似受惊的小鹿般很是瑟缩。   明楼把手抚上他的额头时,他也吓得闭上了眼睛。还是有点热了。每次好像都是这样,只要一挨打,就要发烧了。   明楼不由叹气:“这会儿才知道怕,若是早想得今日的后果,当初就不该那么胆大妄为。”   明诚只能再小声道:“阿诚错了,对不起,大哥。”   明楼搀扶着明诚起来,明诚实在长得高了,明楼已经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抱他上床了。   好在明楼的书房离明诚的卧房很近,走过去,也没几步,但是明诚还是痛得直咧嘴,小声地“嘶嘶”着,趴到床上,又是痛得一身的冷汗。   明楼先喂他吃了两片阿司匹林,才拿出药膏来,准备帮他上药。   “我兜里有两瓶药。”明诚小声道。明诚兜里的药是王师傅给预备的,据说也是他们家的祖传秘方调配的,专治棒打疮伤,很有疗效。   明楼拿了药过来,却是忍不住又拍了明诚后脑勺一下:“就是喜欢学武,也应该找些正规的武馆寻访名师才好,你这主意倒正,随随便便就敢认了个师父,就不怕是学的什么邪派武功,将来遗祸江湖?”   “我哪敢遗祸江湖啊。”明诚吸着气,小声嘟囔:“我还怕您大义灭亲呢。”   “学了武功没别的好处,倒是抗打了。”明楼把药粉用力涂在明诚红肿的肌肤上:“到现在还能跟我顶嘴呢。”   明诚痛得直哎呦,只得求饶道:“大哥,哥,求你轻点吧,我错了,我真是一点儿不抗打呢,我这最少又得是三四天不能坐凳子了。”   明楼放轻了力道:“知道错了,就牢牢记住,说谎、逃学,没打断你们的腿都是轻的。”   “是。”明诚轻声应道:“大哥,你去求求大姐,让明台起来吧,现在外面天气多冷啊,再冻坏了他。”   “你还有功夫心疼他。”明楼看着明诚的伤势,有点儿后悔自己下手太重了:“先安心养你自己的伤吧。”   “我去叫明台起来,你睡吧。明天一早,再好好向大姐陪个不是。”明楼站起来,给明诚盖上被子。   “是,大哥。谢谢大哥。”明诚趴在床上,扭头去看明楼。   “睡吧。”明楼把明诚床头的台灯调到最暗,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我就在你隔壁,若是夜里不舒服了就喊我。”   暗黄色的灯光,在洁白的墙上,印出不太清晰的轮廓。明诚闭上眼睛,虽然身上还是好痛好痛,不过,他还是很快就睡熟了,因为,他知道墙的那侧有大哥。